天渐渐的亮了起来,甄林嘉趴在屋顶上,左边是西莼右边是东香,他们大概拍在甄林嘉左右一人的距离。此时阳光上来了,郭城白日黑夜的温度相差十分大,昨夜三人还挤成一团瑟瑟发抖,今晨天刚蒙蒙亮,甄林嘉就恨不得把身上的所有衣服剐下来,只留一件里面的衣裳,因为这真的不雅观,所以甄林嘉也只是偶尔闭上眼睛想想。
天亮了,甄林嘉完全可以看见地上究竟是什么东西导致的她脚下打滑。一团红色,一股腥味,准确的说这红色应该是黑色,一条条的,宽窄不一,但他们并不相容。甄林嘉站起身对身边的两人说:“你们分两个方向去看看,一旦看完马上回来。”
两人迅速点头,一瞬间就在甄林嘉面前消失,甄林嘉收起身上轻松的笑容,心中止不住的发颤,这一滩血可不止一位数的人可蹦出的。甄林嘉感觉到身子微微的发抖,眼睛微微发酸,全身上下虚汗冒出,里面那件衣裳紧紧的贴在身上,甄林嘉害怕了,这么多的死人,除了战场以及人类屠宰场,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死人尸体。
甄林嘉从屋顶下来,一脚非常轻松地踩进血滩中,发出清脆的额声响,甄林嘉险些再次打滑,两脚岔开,总算是保持住平衡。甄林嘉闭着嘴,心中轻轻吐出一口气,蹲下身,下半部分染上了血,斑驳的血迹粘在衣服上。甄林嘉心中嫌恶,但挥挥手惹得脚上全都的深浅不一的血迹,甄林嘉不知道心中从哪儿来的好奇心,将两只手放在两个鼻孔附近,深深的闻了一下,一股血腥味从鼻子尖往心里钻去,甄林嘉突然发出干呕的声响,眼泪从眼眶中微微泛出来。
西莼比东香先一步回来,见着甄林嘉弯着腰嘴张开发出干呕的声音,忙上前问:“教主,您哪儿不舒服?”
甄林嘉站起身,手比头先一步摆摆手,说:“无事无事,你在这儿等着东香,我先进屋子看看。”
西莼担心的望着甄林嘉远去的背影,心中左右动摇,林卫堂接受的人命是教主吩咐的不得反嘴,不得背叛,但西莼非常担心甄林嘉的身体,好在东香很快就回来了。
东香回来时没见着甄林嘉,因为甄林嘉在屋子里迈着极小声小心的步子,所以东香并没有察觉到屋子里有个甄林嘉。东香走到西莼面前,见西莼还在发呆,开口问:“怎么了?教主去哪了?”
西莼回头见是东香说:“教主在屋子里,我们进去吧。”
甄林嘉在屋子里,这间屋子血腥味与灰尘的味道混在一起,发出浓烈的怪味,甄林嘉拿出两颗香丸塞进两个鼻孔中,甄林嘉因着这一次闻不到味道,所以能够专心的观察这间屋子的特别之处。甄林嘉才走进屋子,如眼的尸体都穿着黑色,大安的管制里面可以通过观察地上这些人的衣服判断他们现在的身份。
这些穿着黑色的衣服的人肯定不是大安的人,大安管制里最低的颜色是灰色,这黑色一般都没有使用,大安至上到下从皇室到寻常的百姓都没有穿黑的衣服的人,因为黑色是不吉祥的,就像白色一样。甄林嘉低下身子,太守将侧躺在地上的人翻过来,细细观察这人面上的容貌。
这人长相平平,脸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几个坑。甄林嘉因着医术并不出色,担心会误判,身后刚巧来了两人,对他们说:“传令给牧宗,派几个出色的医者过来,这些人的死因一个个记载下来。”
甄林嘉放弃这批穿着黑色衣裳的人,继续往里面走去,黑色衣裳的人占了大多数,走了半天甄林嘉总算是看到了熟悉的人,蹲下身子,伸手去摸地上人身上穿着的浅绿色衣裳,衣裳的质地比之前的那些黑色的衣裳质地好了很多。
甄林嘉轻声说:“这衣裳应该是太守府当值的小管,看着样子应该是死了很久,完全死透了。”
甄林嘉站起身,地上的血已经完全干涸,地上的人脸上已经有了尸斑,深浅不一的尸斑,两只眼睛因着死不瞑目睁的大大的,甄林嘉猜想这眼睛的应该比死之前大了一倍不止。甄林嘉第一次见到死人完好的模样,心中害怕,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紧跟着脚上碰到他人的尸体,一下子摔倒在四五个人的身上,睁开眼,这个人的眼睛睁得比之前那个人还要大上许多,甄林嘉心底彻底崩溃,开始大叫。
西莼与东香两个人赶紧跑到甄林嘉身边,将躺在尸骸中的甄林嘉扶起来说:“教主出什么事了?”
甄林嘉嘴唇还在抖动,渐渐归于平静,因此才能对身边的两个人说:“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有点儿激动,通知林桃在派些人在附近游荡,这些尸体很像是被人运进来的,也许这个期间能够发现些什么。”
高明昊昨天凌晨就到了郭城,但进不来,高明昊只得在城外将军帐搭起来,但是睡不着,连日来的疲劳也不能让他的心平静下来,高明昊睁着眼睛望着帐门只用一层布作为门的地方,两眼不知在想什么,呆滞。深更半夜,高明昊才回过神来,但是他丝毫没有睡意,风将门帘不间断的卷起来,高明昊知道,现在的郭城已经完全属于吴圭。一路上,高明昊一直在自己的脑海里描绘吴圭的模样,但是高明昊实在是想不出吴圭的模样,也许英俊潇洒,也许是个粗糙的汉子,高明昊之所以会想到这两个极端的方向是因为大安开国皇帝容貌的确不凡,但澧朝的开国皇帝却是一个十足的丑男子。
高明昊索性不去想吴圭究竟是长个什么模样,毕竟奔波劳累,日夜赶路,高明昊身子感觉到的完全疲惫却完全派不上用处,高明昊拖鞋躺在临时搭起来的床上,闭着眼逼迫自己睡觉,身体放松下来了,精神却完全放松不下来,就这么绷着,绷着,就如同连日来赶路一样。高明昊知道,这是大脑习惯了,但是疲惫导致的心砰砰直跳令他有些慌,不得不一直暗示自己该睡觉了,高明昊闭着眼,屋中的烛灯早就熄灭,但他总觉得夜色中有什么光,他不敢睁眼,害怕一睁眼就睡不着了,连眼睛都闭不上就更遭了。
甄林嘉还在太守府中,西莼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她的任务是看着西边,但这次真的有重要的事禀报,因此脚下匆匆,因着从小到大都习惯于放轻脚步,又因着甄林嘉正在专心的看着地上的死人,似乎想把一辈子能够见到的死人都看光一样,因此忽略了西莼的脚步声。西莼在门口停下,因着宁静,只需要轻声开口甄林嘉就会听见。
“教主,下面传来消息,高明昊已经到城门口了。”
甄林嘉听到西莼的声音,回着:“知道了,你将这个消息传到两个公子那边去。”甄林嘉本是这么想着,忽然觉得吴国的消息不输于犯生,这是为什么甄林嘉不知道,但她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因此又说,“等一下,这消息就不告诉两个公子,免得打草惊蛇。”
西莼轻轻应了一声,回到岗位上,远远的见到两个熟悉的男人,身上穿着青绿色的衣裳,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升了起来。
荣三春回到甘城急匆匆的回了蝾王府,特意选了深夜荣世厚还在睡眠之中来的,因为榛儿这事总得唬弄过去。荣三春很相信甄林嘉代替自己参加武林大会的事情不会败露,但这孩子必须隐藏好,因为这个孩子总得是个破绽。荣三春与颜轻玉深夜带着孩子翻墙进的蝾王府,被下人发现且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蝾王妃,因此作出张嘴大喊的状态,荣三春抱着孩子,颜轻玉眼疾手快的跑过去将下人的嘴捂住且在他耳边轻轻说:“没看出是蝾王妃吗?”
下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蝾王妃,只是她怀种鼓鼓的,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因着身份悬殊,他跪在地上,荣三春轻轻说了声:“下去,管好你的嘴巴。”
高明旭半年来睡得十分不安稳,自从那日在睡梦中被人劫走,关在一间不见天日且机关丛丛的房间里,便每天都做着同一个梦,梦见自己再一次被关进了那间屋子,这次是一个人,他吊着嗓子喊了无数遍,但没有人回答,七天之后他的灵魂在房间上空飘荡,紧接着他就醒了,吓得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
荣三春轻轻在门外敲门,然后小声地说:“大郎,是我,我回来了。”
此时的高明旭正捂着自己头压制自己心中的不安情绪,忽然听见了荣三春的声音,心中就如同涌入了一股甘甜的清水一般渐渐的平静下来。荣三秋见着屋子里没有灯光也没有传来高明旭的声音,决定再问一遍,因此开口说:“大郎,你睡了吗?”屋子里仍旧没有传来什么声响,荣三春在夜色下慢慢的迈着步子往右边的厢房走过去。
高明旭意识到荣三秋准备往厢房走,急道:“三春,我醒着。”高明旭的话一说完,荣三春转头去看,门已经开了,颜轻玉从一旁轻轻地将孩子抱过去,荣三春两只手空了,紧接着她跳进高明旭的怀里,说:“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高明旭回道,对着荣三秋的额头用自己的嘴唇死死的贴上去。
“孩子我今晚照顾着,你们继续叙旧吧。”颜轻玉抱着孩子离开,转角处将自己藏起来,看着荣三春跟着高明旭走进屋子里,又听着门关上的声音,才抱着怀中熟睡的孩子离开。
高明旭睡不着,见着荣三春,心中倍加思念的情绪引起,又因着数十天来的思念在今日得到了解决,兴奋惊恐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下子,高明旭就更加睡不着了。荣三春也一样,得到武林盟主印那天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荣三春虽然是从姚城回来的,但她花了两倍是时间回来,因此身子倒也不疲惫,因此两人就开始了深夜的简短的聊天。
“三春,怎么样?那孩子不会是我们的吧?”高明旭有些惊讶,算着时间,如果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了。
三春从孩子出生到现在一直在想着如何向高明昊解释榛儿的存在,没想到高明旭自己倒是想出来了,只不过高明昊还是很疑惑,这个孩子是怎么从荣世厚眼皮底下留下来的,因此又开口说:“你怎么瞒过丞相的?”
“我直接回答的打掉了,他也没有多问,因此嘛!”荣三秋做了一个简单的回答,两人多年的夫妻,因此高明旭很容易明白过来荣三秋话里面的意思。
“他叫什么?”
“是个小郡主,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因为这个孩子来的极其不容易,所以以珍贵的意思作为名字,取之同音字榛为名。”
“高广榛?是个好名字,只是苦了你了,那么痛苦的时间里我没在你的身边陪着。”高明昊感到十分的遗憾,但也毫无办法。
荣三秋笑着,高明旭与自己这么多年的情分,虽然府中仍旧有几个妾室,但高明旭几乎都没去过,因此荣三秋倒有些害羞,因为她忽然想起来高明旭自打两人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就嚷嚷着要陪着荣三秋一起生孩子,因为荣三秋生第一个孩子时可谓是叫的撕心裂肺。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直到天刚刚亮,两人总算是有点睡意了,便决定睡觉。
荣世厚上完朝直接去的蝾王府,有些东西听说了,第一时间找当事人是很好的解决办法,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事,帮自己女儿忙的人居然是魔教的教主。
荣世厚进了蝾王府,下人不敢拦,只得一人领着另一人迅速走动着来到正屋,说:“王爷,丞相来了,此时正在会客堂里坐着。”现在这个下人并不知道王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