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原来认识这个饭馆的老板,老板姓黄名乾,说话结结巴巴。黄乾小时候怕受孩子们的欺负,没敢进过学校的大门,他的爸爸开了大半辈子小饭馆,临死之前没有给儿子留下多少财产,但是把祖传的做“锅巴鱼”的手艺教给了黄乾,让黄乾过上了比那些念过书的孩子们更好一些的生活。
一年以前,黄乾被省城一个饭店的老总聘请过去当厨师,主要让他制作地方特色小吃“锅巴鱼”。黄乾在家中留下了搁置不用的老婆和无人相伴的老娘,让她们成了真正的“闲妻”“晾母”。黄乾的老婆叫青翠,青翠在黄乾进城几个月之后,就听说他在外边与饭店的一个女服务员好上了。青翠是个很好强的女人,她知道农村有些年轻人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所引诱,出去就不想再回来了,也有个别的人甚至背叛自己的妻子和家庭,另觅新欢。过去的舞台上有一出名剧叫《铡美案》,现在人们经常可以在现实生活中看到‘陈世美’和‘秦香莲’的故事。青翠去城里与黄乾理论过一次,她对丈夫说:你可以是文盲,但不能当流氓。黄乾也反驳妻子说:你可以是草------啊,啊,草驴,但不能是骡------啊,骡子。
黄乾与青翠结婚两年多没有孩子,两口子你说怨他,他说怨你。常言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夫妻吵架无输赢,一般情况下,两口子失和谁对谁错,比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结论都难下,连海牙国际法庭都判不明白,何况是像这种生不出孩子原因在谁的**事。
黄乾的故事崔大林听别人说过一些,传说中最典型的一件事,是因为他不识字,有一次倒拿着报纸大惊小怪地朝别人高声喊:快、快来看,啥地方又出、出事了,汽车轮子、啊、啊、朝、朝上!
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手里有了一些钱,居然也会牛粪嫌鲜花不美,外出的时间不长就有了外遇,想抛弃自己漂亮贤慧的妻子,这是崔大林和有些人原来绞尽脑汁使劲想都不会想到的事情。
青翠在无奈中选择了忍耐,继续经营着镇子上的小饭馆,还把在农村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的婆婆也请来给自己帮忙。青翠晚上用眼泪浇枕头,白天用笑脸迎客人,她只要求黄乾在自己和婆母管理饭馆的困难时期,尽到一个丈夫和儿子的责任,定时给家里寄钱。黄乾答应给家里寄钱,但经常因为钱多钱少的事在电话里与老婆争吵,青翠快嘴利舌,口腔里的产话率特别高,而且得理不让人,而黄乾的口舌不利索,有时候“你------啊,你------”的“你”了半天,干着急说不出下边的话来。夫妻俩有意思,青翠一开口,就像一挺钩住扳机的机关枪,‘啪啪啪’地响个没完,黄乾则像一枚不拉弦的手榴弹,只憋火,难发声。青翠在电话里每次与黄乾吵架都占上风,心里长期难受,嘴里痛快一时,但家里的电话费却总是居高不下。
大林约来吃饭的人,除了赵连明,还有他在初中时的同桌同学方元,方元比大林大两岁。方元小时候不爱学习,但是能说会道,特别喜欢与别人开玩笑。他现在是个个体户,在桥头铺开个美发美容店,或者叫女人面孔整修车间,专门为那爱美的、不满意父母共同生产出来的产品进行再加工。农村的女孩子现在也讲时髦,方元的小店也算得上是宾客盈门,生意兴隆。他的店面不大,只有夫妻两个人经营,被人笑称为“老板”和“副老板”。小店虽小,但是信誉较好,他们的经营理念是以诚信待人,凭良心赚钱,争取把每个“头回客”都变成“回头客”,周围十里八村爱漂亮的女孩子都喜欢去他们的小店,虽不能“脱胎换骨”,却可以“改头换面”,她们都想尽量让自己变得好看一些,嫁个好丈夫,找个好婆家。方元曾经对别人说过,城里边的姑娘长得很漂亮,是“美女如云”,乡下的姑娘长得不算丑,也是“美女如云”,只是她们终日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属于“乌云”。并说乡下的姑娘只要有爱美之心,注意打扮,也会呈现出特有的自然美。
方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沿河村为崔大林家里的老人们理发剪头。
崔大林与几个人一起走进饭馆的时候,看到青翠正忙着对一条鲤鱼施行下油锅的酷刑,她见到客人们进门,连忙把手里的活交给婆婆,热情地过来打招呼。方元与青翠比较熟悉,他笑着问青翠:“老板娘最近生意不错吧?”青翠笑着回答:“凑合着做吧,小地方,客人少,日子越来越不好混,方大哥在乡里关系广、熟人多,以后还要多关照!”
方元一脸坏笑:“关照可以,我要是‘脱’你——‘办事’,你可不要推辞啊!”
青翠明白方元话里的意思,她在农村集镇做生意,见惯了方元这样的人,听惯了方元类似的话,已经习以为常,脸都不红一下,嗔怪地骂了方元一句:“你回家脱你妹子去吧!”
方元一本正经地对青翠说:“有人说,做生意赚钱不赚钱,全靠服务员,老板娘要是雇两个漂亮的女孩端盘子,生意马上就会好起来。”
“方大哥的主意不错,我雇漂亮女孩子你出工钱?”
崔大林怕方元的废话说多了影响青翠做生意,就用手势催促他入座。
被崔大林请来吃饭的还有一个人是冯铁蛋。
大林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放假回家来与几个老同学和朋友相聚,方元与冯铁蛋第一次见面,对他不太熟悉,问大林:“他与你什么关系?”大林说:“我爸是他表舅,他爸是我表叔,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方元搔搔头,为难地说:“这关系有点复杂,我需要认真‘换算’一下。”
大林笑了:“这还用‘换算’吗,他叫我表哥,我喊他表弟,就这么简单。”
冯铁蛋与崔大林确实有点亲戚关系,是八百杆子也打不着的那一种。
在农村,有些本来很近的亲戚,因为利益冲突、感情纠葛或者性格不合而互不来往,被称为“断亲”。有些人家之间,其实没有多少关系,因为性格合得来,说话投机,或者某些利益相一致,也能拐弯抺角地扯上亲戚。
冯铁蛋七岁那年,他爹想给瘦弱的儿子改善一下生活,熬点鱼汤,虽然只会几下“狗刨”,也想着像有些会游泳的人一样下河捞鱼,结果入水半个晌午,他没有把鱼捞上来,别人把他捞了上来,铁蛋没有吃上老爹捞的鱼,老爹反而差点被鱼吃了。铁蛋的爹死了以后,铁蛋的娘为了保住老冯家的独根独苗,一个人带着铁蛋艰难度日。人常说,孬好有个娘,就比孤儿强,因为有亲娘的呵护,童年的铁蛋并不怎么觉得生活有多么苦。铁蛋九岁那年,他的娘也得急病死了,铁蛋这才切身体会到未成年孩子“有爹有妈是朵花,无爹无妈像苦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少爹没娘的铁蛋天天拉塌得不像样子,大林的妈妈有一次赶集时在路上碰见了他,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当年聪明伶俐逗人喜爱的小孩子如今穿得连叫花子都不如。两个不甘寂寞的脚指头从鞋帮与鞋底的开口处探出头来,唯恐别人忽略了它们的存在,两只瘦短的裤腿毫不留情地把主人脚腕处的伤疤暴露无遗,腰带不是布的,更不是皮的,而是一条又细又长的麻绳,这条麻绳系在铁蛋的腰间大材小用,完全可以借给想轻生的人当自杀工具。铁蛋的褂子很肥,也很短,肚脐眼可以随心所欲地白天看太阳,晚上望月亮。看到铁蛋的一副可怜相,大林的妈妈流着眼泪,把身上仅有的几毛钱掏给了他。
铁蛋还有个姑姑,但她家里的孩子多,生活条件很差,成了孤儿的铁蛋就只好去了舅舅家生活。有人说过,亲戚里边有“三不亲”:姑父、姨父、舅的媳妇。铁蛋的舅舅是个实在人,视铁蛋如同自己的孩子,但舅妈处世刁滑,对铁蛋非常不好,应当说,铁蛋在小时候,福没多享,苦没少尝,他在舅舅家里,天天吃的是黑馍,看的是白眼,小学没上多长时间就辍学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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