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和姬洛在一起待久了,姜云那懒散的性格中不知不觉加入了一些执拗。若换了从前的他,这点破事压根懒得管,不就是点银子么?多大的事。
姜云是个很矛盾的人,在他认为该花钱时,花再多他都舍得,认为不该花时,一文钱他都会吝啬。至于究竟该不该花的标准则很简单,纯看心情而已。
这次很显然,他又犯犟了。
急冲冲地赶去了礼部,入门没走几步就让人给拦了下来。
“大人,您找谁?”
京城不比其他地方,但凡是个衙门里的人,大大小小都是个官,不过眼前这个,连套像样的官服都没有,品级有多高是甭指望了。姜云心情不善,他是来讨债的,拉下脸道:“找你们礼部有事,叫个能主事的出来!”
来人偷偷瞄了眼他的官服,五品官他可得罪不起,小心翼翼地回道:“陛下要办大寿,礼部的各位大人都挺忙的,衙门里暂时没人,要不您改日再来?”
“等不起了!”姜云不耐烦道:“尚书大人不在没事,侍郎,郎中,员外郎呢?随便叫个出来。”
“哎哟,您可别为难下官,这会真找不到。”
“主事呢?”姜云瞪眼。“别告诉我连个主事都没有,你们这礼部是空衙门么?摆着看的?”
“主事倒有一个在,不过正在会客。”
“行了,你忙去吧,我自己去找。”
“哎哟,大人您可不能乱闯。”
妈的,一个区区六品主事也有这么大派头,他这鸿胪寺少卿还见不上?姜云偏不信这个邪,撇开那碍眼的跟班,径直向内堂走去,待行至一件门前,听闻里头传来一阵谈笑声,他脚下不停,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你是何人?这么不懂规矩,本官。。。”正聊地愉快,见有人连门都不敲就贸然闯了进来,曹瑞皱起眉,不满地训斥了一声,待看见来人,整个人都愣了。
姜云也愣了愣,瞧着眼前这书生气浓郁的官员,总觉得像是打哪见过,面熟的很。他细细回想片刻,这才猛然记起,眼前这人可不就是当初的老上司,曹瑞,曹县令么。
这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对于曹瑞这人,姜云谈不上喜欢,一个关键时候能撇下百姓独自逃生的县令,实在很难让人亲近得起来。不过也谈不上憎恶,人么,谁没点自私心态?求生欲望是人的本能,也不好太过苛责。
一年多不见,乍一碰面,姜云本能地要行上一礼,手刚抬起的瞬间又瞧见了他的官服。六品?这还行哪门子的礼?他笑了笑,开口道:“曹大人,当日一别,不曾想今日竟在此想见。”
他那下意识的动作正巧落入了曹瑞眼中,斯文的脸庞猛地一红,待听闻姜云所言,又感他似在讽刺自己当日弃城而逃之举,羞恼更甚,不由板着脸道:“姜大人,这里是礼部,不是鸿胪寺,你怎可随意乱闯?”
姜云没吱声,因为他看见了曹瑞身旁面色有些尴尬的另一个人。“没想到廖大人也在。”
“呵呵,姜大人好啊。”廖辉打了个哈哈。
这两人怎么凑一起去了?姜云隐约琢磨出了些什么。“曹大人,本官此来就是问你一声,我鸿胪寺的事,为何礼部要横插一脚?”
“来此之前,你应该已经问过冯大人了吧?”曹瑞淡淡回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冯大人说这是礼部怕我抚夷司经验不足误事,这才让安戎司多操劳一些。”
“他说的没错,礼部就是这个意思。”曹瑞顺杆就爬。
“既然如此,此事所得的抽成,可是归我抚夷司?”
“姜大人说哪里的话。”曹瑞冷冷道:“能者多劳,多劳多得,事情是谁做的,抽成利益自然归谁。”
“既如此,那过些时日,本该归安戎司负责的西域诸国,那些不是太重要的进贡,可是要还几个给我抚夷司?”姜云重点咬了下“不是太重要”这五个字。
“姜大人说笑了。”曹瑞寸步不让道:“安戎司和抚夷司各司其职,怎可随随便便说换就换,说给就给?朝廷制度岂是儿戏?”
“哈哈。”姜云扬天长笑,接着面色一变,厉声喝道:“好你个曹瑞!本官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你这般恬不知耻的,安戎司捞过界是理所当然,抚夷司讨个公道便是破坏朝廷制度?天下间还有这般道理?”
曹瑞脸颊微微一抽,按捺下心头火气,冷冷道:“这是礼部的意思,姜大人只管照办即可,本官尚有公务在身,就不送你了,姜大人自便。”
“曹瑞,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
“本官并不打算与你相见,你自便。”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与本官为难?”
“是又如何?”
“看来本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啊,若是方便的话可能告知一二?就算要扯破脸,也该让本官知道始末吧?当日在吴县,本官自认不曾得罪过你,何以时隔一年,突然要与本官过不去?”
“你是不曾得罪过我。”曹瑞顿了顿道:“但你得罪了方姑娘,本官就要帮她出恶气。”
“哦,瞧不出,曹大人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姜云双眼渐渐眯了起来,忽然展颜笑道:“既如此,本官就不叨扰了,就此告辞。”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整半天结果是为了个女人。这事方雅清八成不知道,她的格局还没这么小。幼稚的孩子!既然摆出了道,哥要不接着,也对不起你孙子这番心意。
还有一周就是皇帝大寿,妈的你要玩,哥就陪你玩个大的!姜云发了很,胆子就会变得特别大,一个谁都别想好过的计划渐渐在心中浮现出来。
离开了礼部,姜云重新回到了鸿胪寺,将所有人叫进了屋里。
“事黄了。”他实话实说。“此事是礼部直接下令,冯大人依令行事,走的是正规程序,本官也没什么办法。”
“唉。”众人除了长吁短叹,也没什么其他话可说。
“龚大人。”姜云开口说道:“此番东出遣使来京谈判,以你估计,安戎司大概可以抽到多少银子?”
“此番不同于寻常纳贡。”龚喜想了想道:“抽成一般是万分之一的数额,封顶三万两。事关军国大事,下官估计至少也能让东出拿出一百万两的军饷,若是不出意外,安戎司或可拿到两万两左右。”
姜云闻言,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点出几张往桌上一拍。“不瞒各位,此番礼部插手,是冲着本官而来,与你们无关,造成的所有损失,本官个人承担!这是三万两银票,随时可去钱庄兑换现银,算是本官给你们的赔偿。”
“大人,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一人做事一人当,本官的责任绝不拖累你们。”姜云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别多说了,收好,回头去兑了分发众人。本官只要你们做到一点,银子拿到以后谁也别露出笑脸,都给本官把脸绷起来,逢人就诉苦抱怨,记住,现在抱怨得越多,今后的麻烦就越小。”
准备已经就绪,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