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处置金婕妤的手段是挑不出错的,皇帝纵然恼怒,却不好对她怎么样。十日之后,刑部也审查出结果了,的确如淑妃所说金婕妤用的那些东西是媚药。
对金氏之死,秦淑妃有十足的把握。金岚儿为御女时就是受她引荐,开始得到皇帝的关注。那个时候金氏一无所长,秦淑妃为了让她得宠,除了命令她施展歌喉之外,还赠与她“丹阳参”。金岚儿当初没敢用,直到后来南巡归来,她一步登天成为贵人,渐渐地把持不住了。
金岚儿得势之时,正是淑妃落难之时,她竟然只顾着自己享乐,把曾经提携过她的恩人忘得一干二净,从未去给淑妃求过情。哦不,她并不是错在忘恩负义,而是错在脑子不好使,连自己有个把柄握在人家手里都不清楚!
淑妃复位后看到她竟受到了比眼中钉赵宝音还隆重的皇宠,一气之下,便干脆利落地杀了她。
因着是获罪赐死,金氏没有得到任何追封,尸身不能进皇陵只能送回老家,李纯厌恶之下还将她废为庶人。
这事儿引发了多大风波久不必说了,关键她之前太得宠,突然间就把命赔上了,皇上还一点没怪罪淑妃。只是大家去丽景殿探望赵嫔时都忙着宽慰她,有的道:“什么伤不伤福气的,这七皇子生得乖巧又康健,不是好好儿地吗,她金氏一介罪妃还敢挡了七皇子的命数?”
宝音就笑:“他也不需要那么大的福气。”
“之前听说赵嫔是个讲究吃穿的,不过怀孕一遭,倒没见胖得多厉害。”德妃道:“年纪轻轻的胖了很难收拾,你这样就最好了,我当初生公主时只认得吃,最后生得艰难不说,要减下来实在太痛苦了。”
宝音道:“我倒是很想吃来着,两个人的身子可不总觉着饿得慌。偏偏皇上指派的御医大人很厉害,总要责备我,我饿极了最多喝一口青菜熬的粥!不过生的时候的确容易了,孩子不大也不小,刚好就能顺利地出来。”她这一胎其实比裴昭媛还麻烦,那周御医在小本子上画了个表格,每天吃啥严格定量,保证孩子长成最合适的个头。
来看小皇子的还有四皇子李修、四公主李蕙、五公主李莲几个,孩子们团团围在乳娘身边看稀奇。宝音瞧着满屋子的妃子和孩子,心道这么多孩子,一个皇子也不怎么稀罕了。
坐月子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儿,不过赵宝音之前经历过更无聊的治病阶段,如今倒没觉得多难受了。更幸运的是七皇子十月份生,正是深秋凉爽又没有冻得刺骨的时候,像那六七月份坐月子的产妇,天气酷热还不允许开窗户,水晶盘子性凉也不能用多了,那才叫煎熬。
和她亲近的德妃、熙昭仪、静嫔几个来得勤快,有时候裴昭媛也抱着六皇子过来玩。七皇子是个偏文静又比较懂事的孩子,不闹腾,而且看见大人会主动笑,给人带来的欢乐多于麻烦。六皇子和德妃所出的五皇子有得一拼,五皇子是爱哭爱闹,六皇子是力气比较大,不哭不闹但一旦离人一屋子的瓷器都能给扫到地上。综上所述,五皇子擅长哭,六皇子擅长搞破坏。
六皇子长得也比一般婴儿结实,裴昭媛怀他的时候没经验,她那边的御医又不如宝音这边的性格严厉且细致,她就由着性子吃。裴昭媛这个人喜欢静静地坐着看书,加上吃得多,六皇子足足长成了九斤巨婴,生的时候差点没把她下头撑破。她坐月子之后还胖了二十斤,如今只好整天穿着短衣在寝殿里跳绳。
裴氏是那种容长脸儿柳叶眼睛的文艺范,和倾国倾城不沾边,但看着很高贵优雅。如今胖了二十斤柳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不好啊!李纯上个月召她侍寝,整晚上都是无语凝噎的心情!
“听说你娘要进宫瞧你了?”裴昭媛笑嘻嘻地坐在宝音床边:“要住多久?”
宝音很不忍心看她变成缝的眼睛,侧过脸去逗她怀里的六皇子道:“按制顶多住一个月了。我爹做了府尹后全家都搬到金陵那儿住了,我娘赶到京城来怕是要下个月了。”言语中又有些羡慕:“昭媛娘娘的娘家是京城望族,就算没有生产,想进来也是很容易的呀。”
裴昭媛就笑:“是容易着,不过刚好我那嫁进珉王府的妹妹也生了长子,她底子不大好,母亲忙着去照顾着。我这边好好儿地,就不好劳动母亲了。”裴昭媛的妹妹是安国公家的嫡,十三岁出嫁为珉王正妃,小两口年纪小闹得欢,不到一年竟折腾出个儿子来,十四岁的王妃差点没血崩致死。
裴家大房三子六女,女儿中出了俩皇室媳妇四个世子国公媳妇,三个儿子都身居要职。还未提二房、三房也有上进的子孙们。
“如今开了海禁,裴家更是煊赫了。”赵宝音又羡慕起人家的家世。由不得她不羡慕,从前她不懂,如今进宫三年了,她越来越清楚贵族圈顶端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就如那性情古怪的淑妃,前日指着裴昭媛的毓德宫主殿随口说摆设地太奢侈了。裴昭媛可比熙昭仪有底气,回话说都是皇上对自己父亲的封赏,淑妃半句没敢还嘴。
裴氏书读多了就是有那么点自傲,淑妃就算是太子之母又怎样?只要她儿子一天没当上皇帝,她就一天不敢踩在裴氏头上。秦家如今走的是下坡路,淑妃的父兄都不被皇上所喜,相较而言蒸蒸日上的裴家可不是秦家能惹的。
说白了,只要你后台硬,啥都不是事。赵宝音从前怕淑妃,生了孩子后还得防着她,不就是因为硬不过她么。
她在裴昭媛身上看到了希望。十一月初赵母赶到京城,递了牌子进宫瞧宝音,宝音就拉着她的手小声问道:“父亲在金陵做得如何呢?”
赵母对这个最小的女儿是很担心的,五个儿子皮糙肉厚,女儿却从小娇惯性子还稚嫩,总是一副会吃亏的样子。如今女儿成了正经的嫔位娘娘,还顺利产下皇子,她就把家里买房子用的几万两银钱全捐进寺庙里去了,为了还愿。
“你管他做什么,你父亲庸庸碌碌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真想发达还得指着你大哥呢!”赵母拍了一下她的腿:“再说,我和你父亲啥时候有那宏图壮志,还想挣出个名门望族?你可别往这方面使劲啊,咱们做个官宦人家就够舒坦了,别去跟京城的望族比!我们也不求着你在后宫里混出什么样儿来给家族捞爵位,那样活着多累啊!”
宝音心道从前她是用不着,可如今秦氏瞧着她虎视眈眈地……她和秦氏之间那么大的梁子,恐怕不能善了。
前头李纯帮着父亲坐上了府尹的位子,已经是开了个好头。她自然得再加把劲,不求娘家能像裴家一样近乎于横行,但至少若以后出了事,家里人有自保的能力,不会被秦家随意地揪出来泄愤。
心里虽是有万千的思绪,这些事儿却没敢透露给家里,让爹妈和哥哥们知道了自己被太子之母视作眼中钉,还不得吓死一大家子人?赵母知道宫里头人多麻烦多,说话做事都得谨慎,倒还没想到自己女儿已经招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你这一回没什么问题吧,我看七殿下长得乖巧,吃奶什么的都如意,最担心的就只有你了!”赵母掀了赵宝音的被子去看她的肚子:“恶露完了吗?”
“前几天就没了,我这边的那位周御医很严厉,什么都给我算好了。”赵宝音看一眼母亲:“我平日就连咳嗽一声,他们都得一大群人一块儿给我诊脉,晚上估计又只能吃不加糖的小米粥了,这么伺候着我还敢有半点不好?还有,之前您托人捎进来的几缸子腊肉和果条,周御医挑拣着让我吃了,腊肉还不让吃多,都送给主殿静嫔娘娘了。等我月子坐完了,您什么时候再腌一些给我啊!”
赵母虽是诰命夫人,这些送女儿的东西却都是自己动手弄的,听她撒娇只好应允:“好好,娘多做一些,你给宫中的娘娘们也分着吃!皇后和皇上怕是不喜欢这些乡野味儿,不过如今淑妃娘娘的儿子入主东宫,你少不得多奉承她一些。”
赵宝音听着心里苦笑,半晌应了声是。
如此赵母在丽景殿里住下了,静嫔为她安顿了起居事宜,因着赵宝音是区区嫔位,家里也不是权势滔天的望族,赵母不需要时常去给皇帝皇后请安,日子倒过得清闲。这位赵家大房夫人出身淮阳望族,给女儿照料月子之余,还喜好弹月琴。闲来无事时她便教授宝音和静嫔两人弹奏。
赵宝音年幼时不是没学过,但她娘很快发现她不是这块料,于是改学了工笔画。静嫔也没啥天赋,但她最近太无聊,便学得很刻苦认真,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追捧的赵夫人自此对她另眼相看,十分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