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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你别跑

    皇权之下,哪里容得秦氏和李荣放肆,李荣被顺利塞进了广阳殿,被送回登华殿的秦氏则禁了足,轻易出不来了。宫内人眼看赫一时的淑妃娘娘落魄至此,皆唏嘘不已,又兼惊惶不安。对啊,她们唯一的主子,皇帝自登位以来,还从没有做出过如此严厉的惩罚呢。她们只记得皇上素日里的温柔好脾性,几乎忘了他也会对女人发火。

    而在这之后,皇帝忙于与朝臣商讨开海禁一事南巡途中,有几位官员递了折子,建言开放东南海岸,与琉球、刀伊、南粤等国通商。后来南粤使臣亦远赴淮安拜见皇帝,虽因事暴死了,好在国书没有落空。

    不过后宫亦没有被完全冷落,新封的金才人十分得他欢心,多日挑灯理政之时都请了金氏侍奉笔墨。一场南巡回来,最大的变动自然是秦氏,其次却是捞的盆满钵满的金才人。

    说是在南巡中金氏善解人意,侍奉地最为周全,回程时就越级封了才人,可见皇上中意。这还不算,九月九重阳节,皇上当众下旨以侍奉有功为由,将金氏再封了贵人。

    如此后宫中都坐不住了,本朝后宫之所以没有争端,全是在“公平”二字上。昔日皇上再宠爱淑妃,给她的亦只是淑妃的体面,绝不僭越。今日金氏接连晋位,一介平民出身的宫女竟是压得六宫粉黛无颜色,安能让人服气?

    思及皇上月前才因秦氏动了怒,此时入席晚宴的嫔妃们都不敢公然反驳。唯皇后沉默片刻,起身道:“皇上,这终究是不太妥当。”

    皇帝平日最听得进皇后的进言,今日却是有些固执,抬头和皇后解释道:“金氏不同于别的嫔妃……她温柔体贴,周全守礼,最能懂得朕的心思。她是朕这辈子得到的最珍贵的爱人,若是不给她个体面的身份,朕心中便会不安……皇后,你能理解吗?”

    皇后嫁给皇帝十多年,对皇帝比对她自个儿还了解,听见这话当场被雷得外焦里嫩。

    她嘴角一直抽,抽了半晌开始咬牙。李纯一看她不对劲,赶紧伸手一扯她的袖子,扑通一声把她拽回椅子上,伸手砰砰地拍着桌子道:“够了,皇后别再阻挠朕的决定了!”

    被皇帝袖子挡住的皇后赶紧捂住嘴开始笑,好不容易笑完,肚子都疼得吃不下饭了。

    金贵人诚惶诚恐地谢了恩,心中隐隐有不安,却很快被巨大的喜色覆盖。她相貌生得好,身材柔弱亦是讨男人喜欢的,遂当年才能被皇上看上。只是做了御女后沉默度日,几年都这么过来了。

    御女?她并不甘心,遂一直在寻找出头之日。却不曾想……会是如此大的风光,果然她生来福相。如今她还是很感激那位落魄了的淑妃娘娘的,真是个好人呐,在落难之前将自己扶持了上去,让皇上看见了自己的好,且这份恩德还不需要回报……被禁足与登华殿之后,不见天日,哪里还能来向自己讨利息呢!

    金氏一整晚都心神恍惚,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不能自拔。

    一个默默无闻的人突然站到了峰顶上,不多日后,金氏得宠之事连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也是皇上太迷恋金氏,晚上侍寝的规矩破不了,就成日以各种名头传召她来伴驾。某日皇后的母亲并几位京城中身份尊贵的命妇进宫来,围在甘泉宫里与皇后说话,其中一位夫人还特意提及了此事,言语中带着惊诧和不屑。

    皇后便道:“皇上不无道理,金氏的确是个周全且守礼的,可不是外头传的什么狐媚……且她的父亲是原齐州府七品典正,祖父曾在京中做员外郎,出身官籍,封个贵人倒也说得过去。”

    那位夫人疑道:“不是出身京郊佃农家的女孩子吗?听说……还是做宫女的。”

    “确有此事,不过是她后来家道中落罢了。”皇后把玩着手指间的羊脂玉戒指:“她父亲去世后,母亲带着她投奔京郊的舅家,以耕种维持生计。后因着母亲治病拿不出钱,不得已才进宫来做活的。”

    四周的命妇们都露出了然之色,这样一说,这金氏的身份倒不是特别低微了。

    之后京中关于金贵人的议论声果然低了下去。皇后给金氏安了个官籍,不管宫册上写的是啥,外头的人倒没有敢怀疑皇后的话。

    金氏的得势使得后宫人心浮动,好在皇后积威甚重,一时之间倒还没闹起来。重阳过后多日,皇帝再次派遣钦差往北地迎接迟迟未到的昭王殿下,却得到了“昭王半路突发热病,无力赶路只好就地调养”的消息。

    “多年未见昭王,朕和母后都甚是想念……”李纯将折扇往案台上一磕,淡淡扫视下方百官:“一定是北地官员服侍不周的缘故,竟让朕的弟弟在半路上染病!且昭王离京这么些年,身体每况愈下,听闻是因北地的牧民民风彪悍,难以治理,以至昭王积劳成疾……难道其属下的官吏们都是闲人吗?”

    四周臣子听得心惊,随即便有一位翰林接话道:“皇上所言不错,北地远离京城,想必偷奸耍滑的人不少。臣以为,应将鄂伦郡太守、昭王府丞事、典吏等官员革职查办,再换一批有为之人,方能令昭王殿下舒心。”

    李纯点头道:“那便这么办吧。”虽是借机罢黜了昭王手中些许势力,退朝回宫时的神色依旧并不好看。

    他进了宝音的丽景殿,闷闷地坐下喝玫瑰茶。宝音把玩他腰间的黄玉穗子,陪着皇上静坐不语。

    半晌,李纯霍地一翻身将她揽住了,倒吓了宝音一跳,心道余宝林的话有道理,皇帝总是阴晴不定的生物。头上男子捉着她看了片刻,嘻笑一声:“怎么就没有点当宠妃的潜质呢?看到皇上不高兴,你难道不应该给朕灌一壶迷神茶,然后将帐子拉上……”

    宝音一张脸吃惊而羞愤地红了。忍不住猛拧他的腰,恨恨道:“那是金氏才干得出来的事!”李纯痛叫一声,回过身来举手就要反击,宝音早有准备,一骨碌爬起来跑了。

    发簪上鎏金的琉璃苏子沥沥作响,啪嗒一声就给晃在了地上,也不知碎了没。宝音回头一瞧,对方因穿着十分宽大的龙袍,此时竟被下踞绑住了腿,又急又气的样子滑稽极了。忍不住大笑出声,显然更是惹恼了李纯,大喝道:“泼猴,哪里跑!”

    拎着裙摆得意万分地回跑至他面前吐一吐舌头,灵活地转身时却因掉了发簪,被三千青丝绊住足下。“娘娘小心!”身后慌乱追随着的宫人们纷纷惊呼,身体似轻鸿歪倒,落地时却被柔软手心一般的凭借轻轻握住。

    两人一同跌倒在地。瘦小的女子身躯被这黑脸的壮汉毫不遗漏地托住,此时这稍胖的宽大身子倒是有好处了。宝音甩了甩头发从他胸口上爬起来,这才惊道:“皇上!您没有事吧?”

    一壁连忙立起身来,牵扯之下却惹来李纯一声低呼。

    “皇上,皇上!”宝音抓起他的胳膊。天哪,为了护主她的脖颈,此处是被旁侧锋利的桌角一划到底……

    又惊又慌,迭声朝宫人们喊道:“快找绷带啊!再去请御医大人……”

    李纯见她这幅样子,倒是撑不住笑了:“真不经闹,一点小事你就……”自己接过递来的白棉布熟练地将手臂缠绕:“药也不必拿了,哪这样多麻烦,一层皮而已。”

    一壁说着,盯住宝音的眼睛却发了愣,半晌有些好笑地拿手去碰女孩子的脸颊:“哭什么啊……”

    “或许每个人都有既定的归宿,即便有先来后到的优势,也无法弥补错误的遇见。”

    径自伏在皇帝怀里痛哭的宝音此时并没有发觉,在十丈开外的丽景殿院门前,立着一位身着茜素红描金坎衣的女子。

    她的眼睛茫然地望向殿内,口中重复着刚刚的低语:“……是既定的归宿么……”

    “皇后娘娘,您在说什么?”大长秋袁大人费解地问道。

    阖眼微笑,再从容抚平衣襟上的浅浅褶皱。王皇后移目朝旁侧的方向看去,沉声道:“没什么。本宫说,赵婕妤不适合戴和田玉的簪子,日后给丽景殿多分些青玉或是翡翠吧。”看她总喜欢跑来跑去,又很笨拙地将那些材质滑脱的首饰摔在地上,弄散了头发……

    “是。”大长秋欠一欠身:“那么金氏那里要不要摆驾……”

    “不必了。将甘泉宫西侧院顶柜上的两盒藏香赏赐给她吧,传话让她……好生调理身子。”

    半月之后的皇太后寿辰,虽然昭王还是遗憾地未能列席,场面仍旧操办地声势浩大。皇帝借着喜气为几位皇族宗亲赐婚,其中将南安郡王独女涪陵县主赐予礼部侍郎长子,赵婕妤的大兄。

    赵家根基浅显,算不上多么有名望的大族,好在出了个皇妃赵婕妤。一旦在皇上身边服侍了,那这身份就是由臣变为君,赵婕妤的兄长迎娶县主也不算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