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情况如何?”兰芝看着兄长一脸面无表情,手心捏得生紧。
严恺之摇了摇头,叹口气,“什么都打听不到,这事都给人捏着,只怕李家也寻不着缝。”忽然就把人捉进去了,然后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早有预谋,谁能做得这么干脆利落。只是让严恺之不解的是,李家向来极少和人结怨,李阁老又主张鲜明的皇帝党,可以说是左右都不得罪的。现在李勋卓却让人弄进监牢,扣了这么大个罪名下来,岂不是故意和李阁老做对。
李家和定西将军结姻在先,如今又即将和忠义侯府,英华郡主结姻,谁会故意和李家过不去。
莫不是上回那些人?严恺之神色有些凝重,穗凤楼险些卷入风波,因韶华不吝转赠了经书一事,他投桃报李暗中帮李勋卓逃过一劫,可是没想到他终究还是要栽在这里。
“哥哥,那现在怎么办?”兰芝开始替韶华担忧起来。
“我也没办法。”对他来说,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兴勇伯府和李家的关系只算是点头之交,他若是太过招摇,反而对李家不利。
可是兰芝却不这么想,“哥哥,可以请二爷帮忙,我相信李二老爷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胡闹!这和二爷有什么关系,这事关重大,都已经惊动万岁爷,二爷出面又能如何。若李二老爷是无辜的,万岁爷自然会查明一切,还他清白。”严恺之对于妹妹的话有些恼火,事情是弘文那边的人闹出来的,可是替死鬼却是李勋卓,这不免有些蹊跷。
兴勇伯夫人在旁听着,招来兰芝,轻声抚慰,“咱家和李家算不得世交,你哥哥如此已经尽力了。”看兰芝似要争辩,便责怪道:“我知你和李家五娘子近来交好,但桥是桥路是路,一桩归一桩,你不能让你哥哥也陷入危险之中。”
兰芝闻言才觉得自己任性过度,收到韶华求助的信息,她便怂恿严恺之去打听消息。严恺之对妹妹的要求从来不曾推辞,再说这件事他也觉得奇怪,才特意出去一趟,可是事情远比他想象的严重。
“起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兴勇伯夫人安抚了女儿,望着一言不发的严恺之。
“似乎只是宋琰和吕国公的三郎嘴皮上过不去,才动的手。”严恺之对母亲说。
兴勇伯夫人叹了气,摇了摇头,“这个宋五郎真是多事,还好先前李家没应下亲事,否则这亲家要成仇家。”明明宋琰和宋煜是叔伯兄弟,可是品性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宋煜除了喜欢耍嘴皮子外,为人还是踏实,再加上,他与严恺之是打小的朋友,在兴勇伯夫人眼里,安庆侯府仅仅是说宋琰一家,和宋煜是两回事。
母子正说着,宋煜就急匆匆地跑进来,给兴勇伯夫人作了揖,径自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因为这回折进去的不只是李家,还有自家专门闯祸的叔伯兄弟,众人眼中的侯府继承人。宋煜有时在想,光是宋琰这纨绔样,只怕侯府还没到他手里,就得被掏空。
“这下真的是捅了马蜂窝了。”宋煜一句话掐了一半,把众人的口味都吊起来。宋煜颇为不爽地磨着扶手,好似要将这上好的黄花梨背椅给磨起漆来,脸却落到另一边,犹豫了半晌:“方才我祖父进宫去请示圣上,结果被圣上给驳回了。”
严恺之见他如此,也知他心中定然有烦躁,可没想到结果竟是如此:“怎么回事?”
如果说李勋卓是因为身为穗凤楼幕后东家而被捕入狱,那倒合情合理。可宋琰不过是和人斗嘴闹事,就是要责罚,也不该到现在都不肯放出来,而是连安庆侯亲自求圣恩都被驳回。
“我怎么知道这小子做了什么事,两日前因为芸娘的事,落了世子爷的脸。现在世子爷不肯出手,祖父只能去进宫面圣,谁让他是祖父的心头肉。”最后一句话,宋煜说得明显是赌气。
自己也是嫡出的家孙,就因为他父亲不是顺承的侯位继承人,所以连带他也不受重视。
“你可知谁负责这事?”严恺之问道。
“方有信。”宋煜说着,脸上有些严肃。
当李家得知审理此案的是京里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方有信,李阁老放到平静下来了。
“阿爹,方大人与儿子是同年,不如让我去求……”李良勋为弟弟的事也跑得烂额焦头,好不容易知道了头绪,自然不肯放过,可是李阁老却摇了摇头。
“你又不是不知这方有信的为人,别说你和他不过同年,就是同宗,只怕他也不会搭理你。”方有信曾是铁面将自家嫡宗五人送进监牢,就因为他们在地方犯了错,后来有人又说他们强占良田。方有信一经查实,将上门跟自己求亲的族长斥责了一遍,把相关人等都锁进大牢,气得族长要将他驱逐出族谱。有人说他太过狠心,那些人犯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其实还是可以私下教训一番,没必要闹得自己面子过不去。
可是他却冷笑:“我宁愿孤身无亲,也不愿和暴徒恶霸为伍。”
方有信是个神奇的人,只要哪里有多年不破的无头案件,就会被朝廷派遣过去,基本很快就会迎刃而解。被人戏称为官见愁,只要有他在,没什么情面可讲。不过他在每个地方都待不久,有人笑道,朝廷是怕他待久了,会有人看不过去,买凶杀了他。正因为不断地在各地里来回奔波,所以他多年都没能回京,此次进京就遇到这事。
李良勋自然知道他的铁面无私,就怕他太无私了,李勋卓就得受苦了。
“既然是他接手,咱们也就不用管了,二郎是清白的,他自会还他清白。”李阁老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只是怕有心人栽赃,脱罪不了。如今审案的人是个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李阁老自然就安定下来,最多就是李勋卓要在牢里吃多点苦头。
可是熹园却不这么想,一看泰和园根本都没有任何动静,气得凌氏在屋里发脾气。
“好了,阿娘,您别气了,这不是好事嘛。”韶华虽然不认识这个有信还是有心,但听说是个公正的人,想必皇帝只是要知道这些官银的来龙去脉,并不是要抓替死鬼。不管如何,李阁老为官多年,这面子还是许多人会卖的。
“想当初,你大伯刚入朝为官时,也是惹了官司,你祖父不知得多着急。你爹爹也是,到处去求人,使银子。现在轮到你爹爹有难,他们倒好。”凌氏说着就哭了起来,眼眶红红的,咬着唇道:“他们连一点着急都没有,定然是觉得你爹爹不如你大伯重要,现在又有大郎二郎,你爹爹这个小小举人在他们这群进士老爷身边根本就是陪衬笑料。”
韶华有些哭笑不得,不知凌氏怎么地回路,竟然会想到这里去。
关于长辈的事,韶华自认插不上嘴,绾华还能安慰几句,可是凌氏还是觉得忿忿不平。
“对了,阿娘,穗凤楼被祖父他们知道会怎么样?”韶华好奇地问。
凌氏哭声骤停,脸色有些不佳,嗫嚅道:“也没怎么样,就是大概你爹爹不好交代罢了。”李勋卓另起小灶这不算大事,只是这炉灶要比原来的大就不免让人多心了。“这些年,要不是有穗凤楼在后面垫着,三不五时支出来帮衬,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凌氏自然不会告诉女儿,以穗凤楼的名义投资的赌坊,印子局才是穗凤楼真正赚钱的地方。
韶华闻言,有些感慨,想来李阁老就算早知情,也不会嗔怪才是。毕竟,理家的是人李勋卓,他又无官在身,赚点其他弥补家用也是正常。
纵然凌氏心中有怨,如今也无济于事,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出面为丈夫奔波。只能忙着将各处的账房都叫进来,把现银都结出来,以防不时之需。特别是和穗凤楼有关的一切债务,凌氏都急忙撇清,省得给李勋卓增加罪名。
同时紧张地转移资产的不知凌氏一个,苏氏也偷偷遣了人,把她手头上的几间铺子转手出去。
“姨娘,为什么要转手,压着地契不是更容易些吗?”锦华好奇地问。
苏氏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万一真的怪责下来,所有的地契房子都是要被封起来的,这银两藏起来,带到别的地方照样能使。”还把自己一些珍贵的珠钗首饰收拾起来,看样子随时要跑路似的。
锦华看得心中不悦,走过去,将她忙碌的手按住,忿忿地说:“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爹爹都还没有结果,你收拾这些做什么!莫不是你想一个人逃跑?你要是……”锦华还没说完,就被苏氏死死捂住嘴,被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大。
苏氏压低声音,严厉道:“谁跟你说我逃跑,我这不是为了你,万一家里赔贴出去,你以为我这铺子还能留吗?万一都贴出去了,你以后嫁人怎么办,你还以为夫人会重新把这些还回来?亏我还指望你以后养老,你竟然这般说我。”苏氏说得有些心酸。
锦华看她这样,也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了,“姨娘,对不住,我错了。”
“罢了罢了,你是姓李的,和她们一条心也不算错。”苏氏劝女儿回去休息,心中有些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