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身上的伤有些凶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若是不方便上路,我就在京城等他身体完全好了再回去,至于那五十城池,就权当是大宸皇帝给我们的贺礼吧。对了,你知道大宸要换皇帝了吗?其实换谁当皇帝都一样,我们只想要回属于胡歧的五十城而已!希望这个皇帝不要出尔反尔……”
小厮轻声提醒她道:“公主,公主。”
卢卡娅娅低头一看,却是躺着的男人已经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她有些欣喜的说道:“大宸太子!你醒了?”
男人的睫毛动了动,只露出一条细缝看着眼前之人,最后又沉重的合上。
卢卡娅娅赶紧动手倒了杯水,看他又昏死过去便展颜一笑,喝了口水,凑到他的嘴边,以舌头撬开他的唇瓣,慢慢的将清水渡进去。
男人干裂苍白的唇瓣得到了滋润,尚有一丝神智的滚动喉结,迫不及待的咽下了这口水。
卢卡娅娅见效果不错,于是便又喝了两口喂他喝了,这才作罢。
“大宸太子,你放心,我的人可以伤你,我也可以救你,我是不会让你死的,毕竟你是要做我驸马的人。金奴医术很好,他给你看过了,说没有伤到脏器和骨头,现在你只要好好躺着,安心喝药,伤口自然会慢慢痊愈,不要着急啊。”
李彻没有任何回应,这个时候的他恍如一只破败的娃娃,可以任人宰割。
卢卡娅娅却托着腮看他,这么一个俊俏的男人,真是让她越看越喜欢。
李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这一次他的神智清醒了很多,还能确切的感觉到饥肠辘辘,稍微动一下身体,受伤的地方就恍如撕裂了一般,让人疼的想倒抽冷气,然而他连抽冷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看着头顶上陌生的帐顶,屋内陌生的桌椅和摆设,还有两个陌生的,正在打盹的丫鬟。
他想张嘴叫人,喉咙里却恍如被什么堵着了一般,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
有些着急的,他一把攥住了架子床上厚重的帐幔,没用多大的力道却让上面缀着的珠玉发出清脆的声响。
打盹的丫鬟恍然觉醒,连忙往床前奔来,在看到太子已经醒了之后一脸欣喜。
后者则一脸茫然的盯着面前的这两个女人,胡人?
胡人的体征还算是比较好辨认的,高鼻深目,棕发碧眼。
两个丫鬟又飞奔出去,不一会就带来了两个人,一个穿着里衣披着头发大大咧咧走过来的女人,这要是在以前,他少不得要蔑视此女没有家教,但他家里的媳妇对比之下也是有过之而不及,所以他更加没有点评的勇气了。
另外一个人是小厮,手上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醒了?醒了好啊,终于醒了,多亏我没睡觉,你看,这不是把你等醒了吗?哈哈,来,喝药吧,为了让你一醒来就能喝到药,我可让金奴一直守着炉子煎药呢,凉了就倒掉重新煎,好在只倒了两碗你就醒了,来来来,喝药,喝药。”
鸹噪的女人让他的脑仁有些疼,知道自己是受伤了,他也并非是讳疾忌医的人,自然不会推辞,再者说来,这二人也并没有什么恶意。
“你别起来了,躺着,我喂你!”女人说着接了药盏,欲要像喂水那样无喂他喝药。
先是含了一口药在嘴里,苦的她五官扭曲,不过马上又恢复正常,直接就向男人的嘴巴贴了过去。
后者大惊失色,赶紧将头扭到一边。
女人去捏他的下巴,似乎非得对上他的嘴唇不可。
男人避之不及,终于冲破粘连的喉咙发出声音道:“放肆!”
沙哑的声音凝热÷书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终于说出口之后才得以松了口气。
女人直接将药吐在了痰盂之内,皱眉瞪他道:“你躲什么啊!你知道这药多苦吗!我含了这么长时间苦的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是何人?”刚才笃定面前之人无害的他,现在已经一身警惕和戒备。
女子笑着答道:“你不是见过我吗?”
“见过?”李彻陷入回忆,却无论他怎么搜刮都不记得自己在哪见过她。
“你真的忘了?一点映像也没有?”
男人依旧摇头,没有。
女子眼珠子一转,有些失落的在床板上一拍便道:“大宸太子,你太让我失望了,想当年我曾与父皇进京,人群中曾与你双目相对呢!”
李彻再次汗颜,这就是她说的见过?都说了是人群了,他去哪记这么多去。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那我就正式向你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卢卡娅娅,是胡歧国二公主,上头有个哥哥,下头还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
虽然对卢卡娅娅不熟,但李彻参政多年,对邻邦胡歧国还是比较了解的。
胡歧国的老国王为人刚正,就是听说他的大儿子哈雷手段阴险不是个好对付的。
“原来是,公主,殿下……”李彻挣扎着要坐起来:“失礼……”
“你别起来,刚给你包好伤口,小心一会再裂了……”卢卡娅娅也是比任何人都着急。
李彻也知晓自己身负重伤,仔细回忆起受伤之前却是被黑衣人连带一队京城戍卫队偷袭,这两人是一伙的,却是不知那身着侍卫衣袍的人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混淆视听,亦或者想要将他置于死地而没打算变换装束。
“喝药,喝药,你自己能喝吗?”
神游天外的人被卢卡娅娅给唤了回来,他赶紧应道:“能……”
身上虽有两处重伤,但胳膊腿脚完好,欲要伸手却接,她却又道:“你躺好。”
也罢,乖乖躺在那里任她用勺子舀了汤药送进自己的嘴里,不过方才她要嘴对嘴的喂自己,着实把他吓的不轻。都说塞外女子奔放,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奔放的。
“这药是疗伤圣药,虽然大多数药材是在京城买的,但是呢,我哥哥从家乡带了一味好药西域丹杞,要没有这味好药,你也不会醒的这么快。”
李彻蹙眉,躺在那里张着嘴,任她又将一勺药汁喂进自己的嘴里,确实很苦。
听她话中的意思好像自己是喝了这药才醒的一样,难怪她方才上来就要嘴对嘴的喂自己喝药,感情是驾轻就熟了啊……
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眉头皱的更深了,这塞外女子果然不同凡响……
“好了,喝光了,金奴,水水水。”
名叫金奴的小厮又捧着茶盏送上前来,她给李彻喂了一口道:“喝口水就不苦了,咽下去。。”
后者漱漱嘴吧反而想吐出来,听她这么说为了表示礼貌和感谢,只好又咕嘟咽了下去。
然而一张嘴还带着浓重的药味:“多谢公主,施救……这是,四方馆?”
胡歧的公主展颜一笑:“对啊,对啊,这四方馆布置的还挺漂亮的,你喜欢吗?”
问他?只好点头不谦虚的应答:“礼部今年才重新修缮,还不错,喜欢。”
“如果你喜欢,那等我回去了也照样建这么个小院子!”
你回去了建什么都和他无关,眼下赶紧回宫才是最要紧的。
“公主是什么时候搭救了我?”
“昨天晚上,路上捡的。”撒起谎来,她倒是面不改色。
“公主倒是会捡……”他与女子四目相对,其中又隐藏着一层深意:“还请劳驾公主通报官府……”
“你的伤还没好,先好好养伤。”卢卡娅娅坐在床边看着他,亦是笑容洋溢,但却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李彻不得不再次干咳一声道:“还烦请公主……”
“现在已经子时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对了,你饿不饿?从昨晚到现在你什么东西都没吃。”
“不饿。”
“好吧,那你好好睡一觉,夜里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跟她们说。”
“嗯……”
卢卡娅娅说完才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忘笑着冲他眨眨眼,这才将门扉关上。
一室的静谧之后,李彻开始陷入沉思。
这个胡歧国公主到底要干什么?虽然说天色已晚明天再说,但他显然听得出这其中搪塞的意味,明天她就算来了,也不会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答案吧……
刚才的药苦涩难咽,此时仍然残留在舌根味蕾,难受欲呕,奈何头脑昏沉,眼前却是一片沉浮,恍如漂浮云端,忽上忽下。
卢卡娅娅应该还没把自己的消息跟任何人透露,也不知现在宫里是个怎样的情形,他不见的消息泄露出去了没有。
还有玉瑶,早先答应她早去早回,结果一消失就是一天一夜,她别再心急如焚出宫来找了……
如此,虽然辗转反侧,但到底还是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白光刺目,檐下雪水滴答而落,声响反复,听在耳中反而有些嘈杂了。
待他强自恢复收回神智的时候才察觉到一双手正在他的身上触碰,几乎是异常警惕的,他扭头向一旁看去。
只见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厮,低头为他检查伤口,丫鬟端着温水湿帕站立在旁。
那人虽是个小厮,但手法熟稔,动作干练,一边检查一边轻声说道:“将您吵醒了?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