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晚照坐在马车里往家里走,一路上也是头痛欲裂,更何况腰上有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歪在马车里,颠簸一下疼一下,一口口冷气只进不出,不一会的功夫已经流了一脑门的冷汗了。
外伤之类那都是其次,他心里有事,太子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他表面上虽然云淡风轻的,但却并不比四皇子轻松多少。
“老爷,家里好像有大事。”车夫在外头如是说道。
“什么大事?我没死就没有大事。”
车夫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大老远就看到管家站在了门口等着他们,马车一停下就赶紧快步上前,去搀扶朱晚照下车。
颠了这一会的马车,他稍微动一下就浑身难受,一边扶着管家的手下车,一边打了个呵欠说道:“给我把大夫叫来……”
“是,老爷,家里来了客人……”
“客人?哦,”他又打个呵欠道:“老爷我贵体抱恙,不见。”
“可……”
“去跟大夫说,我八成伤口又破了,对了,再去刑部一趟,跟宋侍郎说,若今日四皇子要往刑部借人,就让他全力配合。”
“是,那……”
“还有,我这衣裳……忒重了些……”两个人搀着他,一边晃晃悠悠的往里走,一边唉声叹气道:“也不暖和,去年太子给的那件轻裘呢?银灰色的……”
“老也不是给徐大人了吗。”
“给徐勃了?”
“是啊,老爷不记得了?”
“这个徐勃忒没良心,都不记得老爷我了,我记他做什么?”
“那……”
“别这啊那啊的了,赶紧去给我叫大夫去。”
“是,奴才先扶您进屋。”
已经走到房门口了,就两步路,也不算耽搁。
却不想房门由内打开,一人站在门口,蹙眉说道:“这是怎么了?受伤了?我来扶吧,你去叫大夫。”
“可……”管家松手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朱晚照再次倒抽一口冷气,他这不是疼的,而是被眼前之人吓的。
这不是他那件银灰色的轻裘吗?太子给的,说是他舅在塞北托人带回来的,因担心皇上疑心他们舅甥关系太好就给他了。
这轻裘他穿不惯,厚实保暖但像只熊,却不知为何,穿在这个人的身上极为好看,他温眉顺目,恬静柔和,穿这么件厚实的轻裘温暖的恍如春风拂面。
所以说,只要人长的好看,顺眼,穿什么都好看。
“徐,徐勃?”朱晚照有些结巴的赶紧站直了身子,一把将管家推开,顺手抿了一把头发,极力想恢复玉树临风的模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这是特意给我送惊喜来了啊?还有你!徐勃来了你也不说一声!”
管家一脸委屈的模样:“奴才说了啊,是老爷您……”
“闭嘴!”
马上又腆着一脸的笑去拉徐勃的手道:“大清早到的?冷不冷?怎么不多穿点,昨晚下雪了,路不好走吧?来来来,快进来,进来。上早饭!徐大人爱吃的那个梅花酪来一碗,还有,加碳,屋里怎么这么冷。”
徐勃反手攥住他,反而眉头愈发蹙紧:“你这是怎么了?”
朱晚照晒然一笑:“什么怎么了啊?这不好好的吗?”
“好好的?”他抬手在那人额头上抹了一把,后者享受万分,就差往他怀里蹭蹭了。
“大冬天流这么多汗,这叫好好的?”徐勃让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道:“你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眼底青黑,双目混浊,一看就是气血中亏,这叫好好的?”
“所以说怎么叫心尖上的人呢,我稍微有点不舒坦就察觉到了,别人就看不出来!”说着抱着他的手,无限痴迷的抚摸起来。
后者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冷哼一声对门口的管家道:“去叫大夫吧。”
“是,是。”管家飞一般的逃了。
“徐勃,你可回来了,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想死你了?”朱晚照又屁颠屁颠的往前凑合,咧着嘴巴看着他傻笑,和傻子之间就差两道口水了。
后者本是打定主意不想再看他一眼了,可一见着他这忍着伤痛又腆着脸来讨好自己的模样,最终还是硬不下一颗心的。
“别站着了,都进家门了,还不坐下。”
朱晚照嘿嘿笑了两声在太师椅上坐下,虽然垫着厚厚的软垫,但屁股在接触到椅子的时候,还是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徐勃看着他的模样,到底还是硬不下心肠来。
“到底怎么回事?”
朱晚照只是看着他傻笑,后者挑眉,略带愠怒:“你不说?我去问别人。”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说!”见他作势要走,急忙起身去拉他,后者反而快步上前一步扶了他,不让他乱动。
既然打算要坦白了,那他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还没张口就已经先流泪了,抽噎委屈,就差嚎啕大哭上吊寻死了:“我……我昨晚……昨晚……”
“昨晚怎么了?”
“被歹人挟持,关入一片漆黑的小屋之内,欲要,欲要对我行极端行为!”
徐勃双眸骤然大睁,他也并非单纯实在一无所知之人,尤其是进京之后和朱晚照厮混在一起耳濡目染,早已将断袖之癖这只能在书上看到的四个字理解透彻了。
而且朱晚照短袖之好众人皆知,更因他生性随和不羁常与市井三教九流交好,不少有此之好的人还常向他示意,也不的不怀疑,会不会真的有人求之不得而心生歹意……
这么一想他的眼睛也不自觉的往他的屁股上看去,方才坐下的时候,他明明很痛苦的样子,难道……
朱晚照看他脸色苍白的模样,终是慢悠悠的说道:“徐大人,这气血中亏的是我还是你啊?”
“昨晚……到底是何人?”他的拳头不觉攥紧还不自知。
“不知道。”朱晚照便又闲闲说道:“太黑了,没看清,而且他们都是绝顶高手,我身边的也都是些办差的人,手段平平,落了下风之后,我想我死定了,好在天降神兵,救我一命啊,要不然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
徐勃这才反应过来道:“是……是刺客?”
“对,刺客。”朱晚照笑眯眯的看着他冒出一头的冷汗,又压低声音道:“徐大人是在为我担心?为我生气?若是知道是谁,是不是还得去给我报仇?”
听他调笑的口吻,徐勃马上就惊醒了,整个人随即放松,张了张嘴巴轻声说道:“这还用猜吗?一定是五皇子派过去的人。”
“哦?为什么这么说?”
“他要剪除太子的左膀右臂,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我今日来京的途中听闻户部王大人死于非命,便是猜也不用猜了,你要么已经遇到了麻烦,要么是即将遇到麻烦。”
“你说的没错,经我调查取证,夺取生辰纲一案多数也是他指使,为的就是将我引出京城。”
“在京中对你下手,多有不便,更何况你还不像王大人一样,有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可以利用一下。”
朱晚照又嘿嘿笑了起来:“我不是有你吗,别说交心了,交什么也行啊。”
一句玩笑话,徐勃也并未在意,只是说道:“那你可小心了,说不定哪日我就会对你下手。”
“好啊,是谁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来着?你要杀你的老父亲?这可是大逆不道啊,国法容你,天法也容不得你啊。”
徐勃算是败给他了:“与你争下去也是没意思。”
朱晚照占了上风,得意的哈哈笑了起来:“咱们俩果然是一条心啊,你这才回来就断定王平安的死和丁毅脱不了干系。”
“这有何难,就算有第三个人在场,那以丁毅身为军人的警惕也不会中毒身亡。”
“这事其实差不查明真相也变的没意义了,毕竟背后受何人指使,我们已经一目了然。”
“嗯……大人说的没错。”
只听朱晚照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也得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被吓着。”
“不会,大人说吧。”
朱晚照面容冷峻道:“太子殿下不见了。”
“什么?”徐勃还没反应过来。
只听他又说道:“太子殿下昨晚出宫往事发现场,在回宫的路上遭遇了埋伏和刺客,等到四皇子赶过去的时候只捡到殿下的外袍,而且已经破了好几个口子了。”
“那……”
朱晚照打断他道:“这事只有我和刘相,四殿下知晓,也并未通知太子妃,若是通知太子妃只怕会发生其他什么位置的状况。太子妃为了瞒过皇上太子一夜未归之事,对宫里宫外宣称的是太子偶然风寒,卧病休养。”
“太子妃也的勇气可嘉,所以现在就等着四皇子和神风营派兵去找吧。”
屋里头的两个人正在唉声叹气,管家已经带着大夫来了:“殿下,您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让大夫进来。”
管家请大夫去了,朱晚照笨拙的的去解身上的腰扣,一会一龇牙咧嘴,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徐勃终于看不下去了,快走上前帮他将外裳脱了。
“嘿嘿,徐勃,你出去一趟回来,又白了许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