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里间叫人,寻芳也是面色一喜,赶紧快步撩了帘子进了内室,语笑晏晏道:“娘娘金安,今儿下雪了呢。”
“嗯,我看到了。”
“娘娘刚醒?”
“对啊,刚醒就听到你们在外面说话。”
“奴婢该死,吵醒了您。”
“不该死,不该死,来吧,更衣。”
“是。”
本来还只是秋末冬初的时节,并不觉得多少寒凉,每日霜降也不过是白白一层雪色,却不想今日却下了这样一场瑞雪,着实给这单调的季节增添许多趣味。
寻芳刚给她穿上夹棉的小袄,她就把贴绒的棉裤给脱了,给她拿来了披风,却见她连棉衣也解了。
“娘娘!”寻芳有些不依了:“多冷的天儿,您就顺从奴婢一回吧。”
“你不觉得太笨重了吗,胳膊腿都不好拐弯了!少穿点,少穿点!”她可怜兮兮的做祈求状。
寻芳也着实无奈起来,叹口气道:“也罢,不过您穿这么少是不准出屋的。”
“那你还不如把我的腿打断,给我个痛快!”
“要出去也行,得太子殿下同意!”
一搬出太子来,这位趾高气扬的太子妃也怂了,讨好的抱着寻芳的胳膊撒娇耍赖起来:“先不要告诉他,有客人来?谁啊?”
“丽贵妃打发了身边的姑姑过来给娘娘捎句话。”
“我去瞧瞧。”
欢喜的撩了帘子出去,正看到长春、宫的大宫女坐在椅子上等着,一见她出来了又赶忙起身行礼:“奴婢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金安。”
刘玉瑶摆手道:“在这儿不用这么多礼数,丽母妃让你来的?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老姑姑笑容和蔼,依了她坐下,笑呵呵说道:“说是要紧事,也不算太要紧,不过眼下太子妃该添几件衣裳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刘玉瑶却道:“没事儿,我不冷,等到要出去的时候再穿厚点也晚不了。”
老姑姑也没再多说其他废话,笑容满面的说道:“也罢,到底是年轻人,火力旺盛。我家主子让奴婢来问问太子妃娘娘,愿不愿意跟她合办今年给皇上的寿宴。”
“寿宴?”她一愣,随即又欣喜问道:“父皇的生辰到了?”
“正是年下。”
“我都过糊涂了!”她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去年好像也是年底。”
“正是。”老姑姑笑呵呵的问道:“往年都是皇后娘娘承办,因宫内崇尚节俭,一直没有大力操办,今年皇上龙体欠安,皇后娘娘又禁足于中宫,所以贵妃娘娘就想着和太子妃您商量一下,若是您得空,不妨一起合办皇上的寿宴。”
她想了一下,此事虽然可行,但又觉得有些不妥,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犹豫的。
寻芳寻摸着她的眼神,一直觉得她改变了许多,这要是放在以前,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早就已经先咋呼开了。
但是放在现在,她知道凡事都要好好掂量,好好想想了。
“这样吧,等到太子回来了,我跟他商量商量,到时候我再亲自去找丽母妃,给她一个答复。”
那姑姑听了便起身屈膝道:“也好,也好,那奴婢就先告辞了,天寒地冻的,太子妃千万保重身体。”
“好,你也保重,路上小心点,不要滑倒了。”
“是,多谢娘娘关怀。”
于是寻芳便挑了厚重的门帘子送那位姑姑出去,刘玉瑶跟在后头,被扑面而来的冷风激的一个激灵,眼耳口鼻灌进来的除了凉爽还有那初雪的清新和舒爽。
“好漂亮的雪啊!”刚站在门口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就被寻芳给抓了回去:“娘娘小心不要着凉。”
“没那么娇贵!”她说着又去掀帘子:“我怎么好像看见李彻回来了。”
“那您也不能看,殿下要是真回来了,自然会过来的。”
“真的,他真回来了,不信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远远的,临湖小院的门口正行来两人,却是太子李彻和他的贴身内监小安子。
想必就是因为今日落雪,他的身上披了一件银狐滚边的披风,将他的身形衬托的愈发高大峻拔,行步与白雪皑皑之间,恍如临风玉树一般。
刚要出去叫他一声,却见另外有个小太监从他身后追了上来,不知压低了声音叽叽咕咕的说了什么东西,只见太子低头听的仔细之后,竟然也没再继续往这边来,而是大步跟传话的小太监出去了。
心底不免有些失落,但又想到这天寒地冻的,他却不知要去哪,寝食难安忧国忧民,心底不免又有些心疼起来。
“殿下许是有事耽搁了。”寻芳将帘子放下,阻住了外头的寒冷,拉了刘玉瑶的手就往火炉边走:“您先暖和暖和,长孙殿下还没醒呢,奴婢去给您传早膳过来,娘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烤地瓜!”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寻芳忍俊不禁。
“那娘娘稍安勿躁,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行,你去吧。”
待寻芳走了,她又站起来在室内走了两圈,将早上传话姑姑的话又仔细思量了一遍,便对外头候着的人说道:“焦嬷嬷在哪?给我叫过来。”
很快焦嬷嬷就带着一身细细雪走了进来,本来就身宽体庞的她换上冬装之后臃肿的好似一只陀螺一般,进了屋里还得让别人帮着拍打身上的雪花。
“奴婢给娘娘请安了,刚才还说殿下没回来呢,想必今日落雪,前朝也没什么要忙的事。”
知道她看到自己醒来以为是李彻来过了,其实不然,刘玉瑶也并未解释,只是问她道:“刚才丽母妃派人过来找我,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给父皇准备寿宴,所以想找你来问问。”
焦嬷嬷被她这直奔主题的说法给逗乐了,便笑着说道:“皇后禁足中宫,现如今统领后宫的正是丽贵妃,这寿宴啊,也理应由她来承办。只是今年……”
她掐指一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又说道:“今年应该是皇上的五十整寿,应该大力操办才行。”
“嗯,来的人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丽母妃才想找我帮忙,可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不知道这个忙该不该帮,亦或者……”她看向焦嬷嬷,有些犹豫的说道:“应该说,我该不该插手才是,若是因此给太子惹了什么麻烦……”
焦嬷嬷稍做沉思,缓缓摇头道:“只是办理寿宴应该不会引起什么麻烦才对,再者说来,此事由长春、宫牵头,丽贵妃与四殿下向来都是和我们太子殿下一条心,应该是不会让娘娘您做什么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的。”
“也是,丽母妃总归不会害我。”她想了一下又问焦嬷嬷道:“那你觉得太子会同意我去协助吗?”
“这也难说……”以她过来人的眼光看来,太子势必也希望她在宫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长孙殿下,她在宫里也并非无所事事。
“此事要看娘娘心中是如何打算的了。”
刘玉瑶又道:“我见他平时和父皇之间总是有些距离一样,明明是父子,说话却都板着脸,父皇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父皇,我若是去讨父皇的高兴,只怕他又会小心眼。”
焦嬷嬷听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刘玉瑶皱眉道:“嬷嬷你笑什么呢?李彻的心眼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知道,奴婢自然是知道的,奴婢只是在笑,娘娘您看上去也是玲珑剔透的一个人,怎么在这父子关系方面误会了呢。”
后者有些不解:“你怎么说?”
“若单论父子,这皇上是个好父亲,太子是个好儿子。奴婢还记着太子垂髫之龄,皇上每每高兴都将殿下抗在肩头,那是谁人也无法更改或者替代的血缘之情啊。只不过现在太子殿下参政,皇上对太子的管教是严厉了一些,也不过都是为了未来让他做一代明君,又岂能再用喜欢不喜欢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呢?难道纵容就是喜欢,严加管教就是不喜欢?”
刘玉瑶觉得她说的也非常有道理,点头应道:“对小孩子自有小孩子的一番爱法,对太子自然有对太子的教法,其实我也看的出来,太子是有些怕父皇的,父皇每次发病,他也忧心忡忡,脸上连个笑容都没了。”
焦嬷嬷低低叹了口气,有些犹豫,又有些无奈的问她道:“娘娘以为,太子殿下对皇上只有怕?”
“又怕,又敬,又爱,总之,那毕竟是自己的爹啊,我没有爹,看不懂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到底多复杂,但我若是有爹,想必也是这样的。”
焦嬷嬷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娘娘以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至于寿宴的事,还得您自己掂量着。”
“嗯,听你说了这些,我也有决定了。”
不用问也知道她做了什么决定,她势必想借助这次寿宴缓和父子之间的关系了,所以她一定会插手了。
寻芳带人送上了早膳,一字排开,被端到刘玉瑶跟前的却是两个灰头土脑的烤红薯,香气四溢,让人闻了有些食指大动。
山珍海味吃多了的时候,这些最寻常可见的吃食就很是难能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