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这眉眼水润精灵,也必是能成大器之人!”
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儿子未必高兴的明晰帝在听到他夸自己的孙子时已经笑开了眉眼,这种神奇的感情叫做隔辈亲。
“别光顾着给我看了,”沈苍勤看向对面的人,满面笑容道:“这正儿八经的外祖父都该吹胡子瞪眼喽。”
刘升骤然被点名还有点受宠若惊,连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沈将军您这用不了多久就要回塞北去了,老夫和小殿下那不是来日方长吗。”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不过您若是不抱抱自己的外孙,岂不是显得陛下有点厚此薄彼了吗。”
明晰帝虽然笑容不变,但却也开口说道:“还是将军替朕考虑的周到啊……”
何止是厚此薄彼,对刘家和沈家不公平的待遇由来已久,他这是指桑骂槐来了。
这个小娃娃只得又被送到刘升的手上,刘升接了孩子不过是淡淡看了一眼就交还给了太子妃。
在刘玉瑶倾身去接孩子的时候,刘升眼底神色又是一变,他是何等眼力,岂会连自己的孙女都认不出来?
就算是光从外貌上看两人几乎是毫无分别,但从多处角度,形态气质上看,又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然而他却不动声色,并未多言。
待太子妃落座之后,贤妃终于找到个能说的上话了,立马幽幽讽道:“太子妃娘娘还真是好大的排场,让陛下和这文武百官等了这许久,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和那花蕊夫人一样,梳妆面圣,因此耽搁了呢。”
刘玉瑶勾唇一笑,面色从容不迫:“贤妃娘娘说的倒也不假,太子殿下素来注重仪表,儿臣自然也要向殿下看齐。只是本该早些到的,奈何长孙殿下啼哭不休,唯恐惊了圣驾,特意哄了半晌才过来,好在这会儿不哭了。”
说着一只手在小娃娃的脸颊上温柔的抚摸了两下,眼底之中一片为人母亲的慈蔼之色。
贤妃冷哼一声道:“好在今天坐在这里的都是一家人,否则太子妃于仪容仪表长给太子长脸了,这礼数上又给太子抹黑了啊。”
“贤妃娘娘教训的是,儿臣谨记。”
两个女人之间的聊天本没什么可听的,奈何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当今圣上的,一个是储君的,言辞间不乏几次过招,听的人也是津津有味。
宴饮继续,一国之君冲着皇长孙招手,万福安赶紧抱了过去给皇帝看,还不忘殷勤的对贤妃说道:“看看,咱长孙殿下多像陛下啊,您说是吧,娘娘?”
贤妃都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了,最后到底化作一声讥笑,点头应答:“是啊,像,可真像啊。”
实际上她早已腹诽,也不知哪里像了,真不知这万福安到底是什么眼神。
不过明晰帝抱了一会就觉得身乏无力了,只得又将娃娃交到了太子妃的手上。
“当初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你人在行宫,没能给孩子办个宴席,等到百日宴的时候,这宫里再好好热闹热闹。”
明晰帝说着,也露出一脸属于爷爷的慈爱之色。
太子妃欲要起身拜谢,却被明晰帝阻拦,示意她不必多礼。
便又对礼部尚书道:“你们看看给孩子拟几个名字来,交给太子斟酌便是。”
“是。”
“还是父皇赐名吧。”刘玉瑶笑道:“父皇金口玉言,赐下的名讳一定能保这孩子长乐安康。”
好一个长乐安康,倒把所有野心掩藏在这四个字之后了。
明晰帝想了一下摇头说道:“朕就不搀和了,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名字让他来,等日后你再诞下麟儿,朕再赐名不迟。”
“也好……”刘玉瑶点了点头,面露羞赧笑容。
明晰帝满面红光,看着眼前歌舞,早已被百官轮流灌酒的沈苍勤终于抽出身来,半醉半醒的行至一国之君的座前。后者也是笑呵呵的看着他道:“老将军,您喝多了,今晚这是要不醉不归啊?”
沈苍勤摆手大笑:“不多,不多,在陛下跟前,多少也不是个多!”
言罢就席地而坐,也不介意那许多,一手端着酒盅,一手举着酒壶,就给自己哗啦啦的倒了一盅酒,直至洒出来许多才发现倒的太满了。
“皇上,老臣,老臣对陛下的厚恩,无以为报!这几十年来的感情,全在酒里了!皇上喝了这杯酒,就算是给老臣的面子了,等我回去跟将士们吹嘘起来,也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万岁爷心里也是有着万千将士的!咱们守家卫国出生入死!也是值当的!”
明晰帝虽然笑容满面,但眼底却是一片漠然的清冷,他呵呵一笑,对沈苍勤说道:“怎么,朕平日劳军的那些金银还显示不出朕的一番心意?”
“这不一样!”沈苍勤还挺较真:“陛下有所不知,军营里的爷们,那都是酒桌上见真情,甭管见没见过,这在一块喝过酒,吃过肉,那就是过命的兄弟了!老夫就是来代那些战死的,活着的兄弟们来讨陛下一杯酒的!”
万福安赶紧说道:“将军有所不知,皇上龙体欠安,太医嘱咐,不必多饮……”
“你这奴才怎么好生惹人生厌呢?”沈苍勤在地上一拍手,已经对着万福安吹胡子瞪眼了:“就算不能喝,那也得是陛下拒绝才行!你也说了,太医嘱咐说少喝酒少喝酒,少喝不代表不喝啊!这多吗?我还记得皇上年轻那会儿,饮如长鲸吞百川啊,跟这一小杯比起来,怎么能叫多呢!”
明晰帝这下子连个拒绝的理由都没有了,贤妃却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这一杯酒下去,本来已经岌岌可危的身体恐怕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然而没等她看到预期到的境况,一旁太子妃已经笑眯眯的上前接了沈苍勤的那一杯酒。
“外祖父给父皇的这一杯酒不如让玉瑶代饮吧。”
沈苍勤眼神微眯,似乎在询问她凭什么。
刘玉瑶也不给他问的机会,直接了当的回答:“玉瑶和外祖父是第一次见面,理应陪酒一杯,加之父皇身体抱恙,儿孙更是不该坐视不理,将军若一定要让父皇饮酒,那您未免有点咄咄逼人。”
沈苍勤被刘玉瑶带笑的眼神震慑住了,这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端庄典雅的让人肃然起敬。
而她说的每一句话也都让沈苍勤刮目相看,没有那么多华丽的由头来拒绝,就直接说你咄咄逼人了。
试问你一代雄将,不好好戍守边境安危,回京一次就是为了‘逼宫’的吗?
“也好,那老夫就陪太子妃一杯。”
如此,二人对饮,也算是两人喝过酒了。
宴会进行的差不多了,太子妃又以不胜酒力提前告退。
明晰帝知她刚才豪饮一杯已经到了极限,赶紧让她回去好生休息了。
然而刘玉瑶带着自己的人,怀抱着皇长孙,走出大殿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与刘升相对,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未知的情绪,转身带着怀中的小娃娃离开。
相较于灯火通明一片繁华的泰安殿,殿外的光景就显得暗淡了许多。
入目一片黑蓝之色,夜风裹挟着秋意扑面而来,身着甲胄的侍卫们长身而立,在夜色之中恍如神军猛将,让人不敢亵渎。
走了没两步,她对身边的寻芳使了一个颜色,后者会意,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等到太子妃一行远去的时候,她也成功混入门口的宫女当中。
待到宴饮结束,百官一一向皇上辞行,等到一国之君离开,万福安才和一个小太监搀扶着沈苍勤从里头出来。
“哎呦,沈将军真是好酒量啊,普通人喝您今晚喝的这么多,那还有命啊?”
“你,你也忒没见识了!在军中,这唯一的乐子,那就是喝酒!老夫纵横一生,都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了!”
沈苍勤言罢还不忘冲着那些鱼贯而出的官员挥手:“周大人走好!走好!王大人!好好好,改日见!改日见!刘丞相啊,你也老喽,路上瞅着点啊!”
笑眯眯的目送着这些人离开,沈苍勤也是小有感慨,只因下次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抑或者是,这些人当中,不知有几人能活到再见的那一天。
不过也不一定,兴许是他沈苍勤先走一步呢。
苦笑一声,脚步虚浮的向前走,万福安赶紧冲着一个宫女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啊!来搭把手啊!送沈将军出宫!”
“是。”宫女一声应答,搀着沈苍勤的胳膊就走下了台阶。
沈苍勤毕竟是武将,就算他现在觉得浑身发软,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但脚步不稳一个半倒,倒在了那宫女的身上,压的倒是一个结结实实。
宫女搀着他不免有些吃力,只得出声提醒道:“将军,您,您自己个儿还能走吗?”
沈苍勤粗犷一笑:“你这是瞧不起本将军啊!”
“瞧得起,瞧得起,只是将军老这么斜着身子压着奴婢,奴婢没法自己走了。”
沈苍勤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半个身子是倒着的,难怪他看什么都觉得歪了呢。
站直了身体,连带那宫女都不觉松了口气,搀着沈苍勤继续前行:“将军这边请。”
沈苍勤虽然许久未曾进宫,但出宫的路却记得清楚,指指另一个方向道:“应该走这边,你这是要把我,把我带哪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