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啊,还是出来赏月比较好!那劳什子酒有什么好喝的呢,呵呵!”
背地里画扇悄悄地抓紧了刘玉瑶的胳膊,似乎觉得她说这话有些许不妥,但却不也不敢提醒。
然而皇后似乎是见怪不怪的看了刘玉瑶一眼道:“太子妃率直,却没想到也是个爱花爱月的,本宫年纪一大把了,倒是在附庸风雅一般。”
“皇后娘娘一点也不老!”这一次刘玉瑶学乖了,谨慎说道:“很年轻!很漂亮!”
夸别人的话总归是没错的吧?说完还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周围人的表情,见众人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她又不禁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皇后也是笑而不语,缓步走下台阶,一边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人往后宫行去,一边感慨良多:“本宫在这宫里头已经走过二十个年头了,想想却好似做梦一样,还不知能看几回月圆,太子妃倒是说好听的话哄本宫啊。”
就在刘玉瑶不知如何答话的时候,已经听到命妇当中有人开口说道:“太子妃对皇后娘娘也是一片孝心,娘娘万万不可妄自菲薄啊。”
刘玉瑶扭头一看,却见说话的是自己的‘娘亲’刘夫人,不禁心生感激。
只听皇后又道:“大嫂,咱们都是一家人,玉瑶的孝心本宫还是明白的。”
这一句大嫂不知不觉间已经拉近了她们这一家子的距离,表面上看着是其乐融融姑嫂情深,背地里各怀心思却是无法言说的。
刘夫人连连道了句不敢,快步跟上皇后。
内监宫人提着手中描粉荷,画美人的宫灯倒是十分应景。
圆月清辉恍如九天织锦倾洒而下,将这偌大一座皇宫笼罩在这片清亮的世界当中,使人见之忘俗,几欲乘奔御风飞升广寒一般。
白色的石板地上,能隐约听到一群人行来轻声交谈的声音,她们的影子在路上被拉长,环佩叮当,配合着身上的裙裾飞扬。
出了清泰殿之后就往后宫一路行去,刘玉瑶不禁有些奇怪,扭头问身边的刘玉环道:“皇后娘娘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呢?”
只听刘玉环轻声答道:“去凤藻宫啊。”
“哦……”她了然点头。
便又听刘玉环小声说道:“少顷要在凤藻宫内与诸位妃嫔会和。”
“哦……”
怎么过个中秋节还这般讲究,她就只想老老实实的吃个月饼而已。
不过在进了凤藻宫之后,她便高兴起来,因为皇后早就命人在泰安湖畔大摆筵席,宫灯明亮耀目夺得了九天月辉,宫人们进进出出也都是欢声笑语,较之方才在乾清殿的严肃,这里显得热闹多了。
最重要的是,她见到了自己在后宫最亲近的人,那就是丽贵妃。
丽贵妃也不知是在听她们讲什么,抚掌大笑,身子也是东倒西歪,惹的周围妃嫔也是忍俊不禁。
“丽妃在聊什么?怎么笑的这样开心啊?”皇后远远听了这笑声,就高声询问起来。
这边坐着吃酒玩闹的众多妃嫔才赶紧起身行礼给皇后道万福,后者施施然道:“妹妹们不必多礼,快快坐吧,今日何必拘泥礼数呢。”
“是。”众人笑着落座。
皇后又与众位夫人说道:“大家都坐吧,就当这里是以前在宫外的书社啊,诗社啊,咱们也装一回年轻人。”
众人笑着,纷纷落座,她们当中不少与皇后年龄相仿的,在做姑娘的年纪里也是以刘皇后马首是瞻的,万事以她为楷模,提起书社,诗社之类还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刘玉瑶贵为太子妃,虽是储君,那也是君,所以在凤藻宫中便有幸和皇后平起平坐了。
但是这个位置却让她如坐针毡,一双眼睛放眼看去。
只见座下两排长桌一边是坐满了妃嫔,一边是朝廷命妇。
明亮的宫灯在周围挂的可谓是密密麻麻,将这一片地方照的亮如白昼。
秋夜如水,已是湛凉,但因是佳节,众人兴致不减,也不觉得冷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彼此问候寒暄起来,倒是非常亲热,平日里的剑拔弩张全然不见。
“太子妃今晚好像兴致不高啊。”皇后一手支在椅背上,一边笑意盈盈的问她。
若非和这个皇后打过交道,刘玉瑶便要觉得她是一个慈母了,只见她语笑宴宴之色,和蔼可亲,使人见了心生依赖。
但她却又赶紧整肃心智,乖乖说道:“不是,我哪有兴致不高,只是迫不及待的想吃月饼了呢!”
“太子妃娘娘没什么爱好,就好甜食!仔细你的牙齿钻了虫子!”近处的丽贵妃已经哈哈笑着打趣起来。
刘玉环离开了乾清殿,整个人似乎也明快了许多,掩嘴轻笑道:“若是招了虫子可就糟了,牙齿疼不说,姐姐日后也没法子吃那些甜食了。”
刘玉瑶赶紧说道:“太子说了,好好的清理牙齿就不会招虫子!他每天都要给我清理一遍呢!”
话音一落,在座众人忽然鸦雀无声,都尴尬的将目光望向刘玉瑶。
后者一愣,也是不明所以起来,忽的想到什么,脸颊腾的的一红,赶紧摆手说道:“不是!不是!和你们想的不一样!是!是用猪的鬃毛做的小刷子清理牙齿!我不会用,他给我弄的!”
“哈哈哈!”丽贵妃抚掌笑道:“太子妃娘娘何必解释呢,诸位也都用过这样的小刷子,您以为我们想的是什么?”
刘玉瑶的脸反而更红了几分,焦灼懊恼,恨得跺脚了,也终是露出了她那小女儿家的姿态。
“好啦,你们兀的打趣太子妃,倒让咱们宫里头这唯一一个风风火火不拘小节的女儿家也变成大家闺秀了!”皇后笑着摇头。
座下有人听闻,又忍不住的交头接耳起来。
却听贤妃冷哼一声道:“这倒是有趣了,怎么,难道太子妃之前不是大家闺秀吗?哦,我倒是忘了,能从墙头翻下来,还能往长安殿偷吃贡品的女儿家怎么能是大家闺秀呢!”
这话一出,反而让周围嗡嗡嗡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刘玉瑶这才反应过来,皇后刚才说的话哪是在给自己解围,分明是让自己难堪来了。
只听皇后又道:“贤妃,不得胡说。”
贤妃却没闭嘴,她仗着皇上的宠爱,纵然是皇后也未曾放在眼里过:“娘娘您怎么了,我说的实话倒是不爱听了?难道非要听信旁人谗言,说这太子妃如何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何的端庄淑雅闺秀楷模?这进宫了才让我开了眼界啊,原来所谓的大家闺秀都是旁人吹捧出来的啊!”
“贤妃!”刘玉瑶忽的站了起来,一脸怒气。
众人也是被吓了一跳,只听刘玉环连声叫道:“姐姐,姐姐您别……”
“我刘玉瑶行的端坐的正!也没杀人放火!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只不过你们以前没见过我!当我是大家闺秀而已,如今我的做派不似个闺秀!也不似个大家!便出言挖苦我?讽刺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她严词厉色的说完,目露凶光瞪向了贤妃。
后者一愣,再一次的见识到了刘玉瑶和别人吵架的法子。
这丫头似乎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在这宫中,人人对话都是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从不摆在明面上,所以这骂人在宫中也是一门学问。
然而刘玉瑶已经不止一次的没有拐弯抹角,大大咧咧直截了当的,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将矛头直指向自己所不满的人。
此时的贤妃可谓是骑虎难下,若是和她争执倒显得自己僭越失礼,且教养低俗,若是不和她争执,人家都指到脑门前了,那岂不丢人?
正在踌躇犹豫的时候,刘玉瑶已经再次开口了:“大家都是热÷书集到此,住在一个屋檐下,也都是个缘分,我以前也不认识你,不认识她,但是现在既然认识了,那就当重新相识一场好了!何必互相过不去呢!谁知道明天怎样!后天怎样!?是不是啊!母后!”
特意强调了母后两个字,她目光炯炯的望向身边的当朝皇后。
皇后刘氏也看向刘玉瑶,在她那双黑水银一般的眸子里,她看见了自己,看见自己被她质问了一个哑口无言。
好在这样的尴尬终于得以解围,不远处的天空嘭的一声炸响了一个巨大的烟花,红色的焰火好像火流星一样迸射出去,洒满天际,转瞬即逝。
“哎呦,放焰火了!这可得好好看看,一年统共看不了几次的!”丽贵妃兴致勃勃的说道:“听说今年做焰火的师父是从两广请来的,想必有许多不同的花样!”
“是啊,是啊!母后,您看这焰火多好看啊。”刘玉环也赶紧解围。
天上又炸响了一朵烟花,华丽璀璨。
皇后眨了一下眼睛,微笑说道:“是啊,今年的焰火可真漂亮。”
底下的人不禁松了口气,听皇后的语气似乎并未生气,不过也许已经生气了,但她在极力的克制。
皇后又对刘玉瑶说道:“太子妃说的对啊,方才本宫还在感慨年华似水,咱们热÷书在一起还能有几个年头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好好的过日子才是正经,你们说是不是?”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众人纷纷迎合。
烟花在头顶上绽放的美不胜收,刘玉瑶也放下了方才的不快,看的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