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做戏老手,刘三思比谁都清楚,他能用二十多年来为自己精心营造出一个负面形象,也能在刚才营造一个爱妻的形象。
会做戏的人自然比谁都清楚,什么样的戏能被看出来是戏,什么样的戏又能以假乱真,所以他大方承认外界传言不虚,也表示今后会对刘玉瑶更加体贴,可见对于自己和刘家的结盟,他是下定了决心。
刘三思坐在轿子里,一边捻着嘴边的胡须,一边若有所思。
外面车马辚辚,传来贩夫走卒的声音,随即又听小安子前面叫道:“殿下,大人,已经到了。”
轿子慢慢落下,刘三思这才从轿中走了出来,抬眼望去,只见刑部的匾额悬挂在门楣之上,门口还有侍卫看守,进进出出的还有身着捕快衣服的六扇门捕头。
只见前面的那顶轿子也已经掀开轿帘,太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太子穿着一身浅色的蓝衣,玉树临风,虽然博人眼球,但多少还是压下了一点富贵王侯的样子,免得在这里引起骚乱和别人的注意。
只见太子李彻冲小安子点点头,小安子快步上前与守门的人耳语一阵,他们赶紧派了一人进去通传,剩下的人齐齐抱拳跪下道:“见过殿下,见过刘大人。”
李彻点头示意他们免礼,又对刘三思道:“我们进去吧。”
“好。”刘三思跟在太子身后一起进了刑部大牢,只见刑部虽然在三省六部之中听上去最是血腥的一个地方,但乍然一进来,就见花团锦簇,一点也不似个冷血无情的地方。
倒有点心有猛虎西嗅蔷薇的即视感。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刑部了,刘三思还是不住感慨道:“自从新的刑部尚书上任之后,朝中上下皆知他铁面无私,却没想到他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居然将刑部收拾的这么漂亮,呵呵,赶上微臣的花园了。”
太子一边走一边负手左右观看起来,也是觉得新鲜,他也没想到刑部尚书朱晚照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但他还是笑道:“朱晚照冷血无情吗?那看来大人对他还是不甚了解。”
刘三思点头应了一声:“官场上确实不是很了解,私下里也没有多少深交。”
“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深入了解一下。”
太子话音刚落,就见一行人穿着官袍,浩浩荡荡的快步迎来,当先之人穿着朱色官服,头戴雁翅翎,不是朱晚照是谁。
只见他带头向太子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起吧。”李彻点头,冲他说道:“让无关紧要的人都散了,本太子此番出宫也只是想寻你说几句话就走。”
朱晚照尚还年纪轻轻就升任尚书,而在他的部下之中,不乏有比他年龄大的。
只听他一声吩咐下去,众人纷纷应诺,得令离开。
朱晚照又冲刘三思笑道:“大人,刘家所赠苍锦之恩,我与太子殿下都不胜感激。”
“呵呵,你我既然都是为殿下差遣,又何必如此见外?”
刘三思的这一句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在间接的告诉朱晚照,大家都是一伙的,也都以辅佐太子为己任,不必藏着掖着了。
朱晚照意味深长的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似乎知道太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一样,将他们向刑部大牢引去。
刑部大牢表面上看去与普通的监狱没什么不同,仍然有侍卫巡逻把守,守卫森严。
而从大门进去之后才会发现,这里较之于普通牢狱多了很多东西。
囚犯多,刑具多,蛇虫鼠蚁也多,更有数不清的凄厉哭喊,在牢中传来荡去,使人听了难免的毛骨悚然。
刘三思一路上都在以手掩着口鼻,微微蹙眉道:“这是谁的叫声?”
“刑部最近在审左辞的案子。”
刘三思了然,这位督察御史左辞当初在指控太子私藏龙袍上面不遗余力,在太子还朝之后,由他老爹刘升牵头,百官弹劾,说他居心叵测,恶意构陷太子,险些害储君性命不保,所以皇上一声令下,给他下了一个诛九族的大罪。
然而好不容易抓住对手破绽的又岂会就此罢休,朱晚照一不做二不休的表示,左辞一个小小的督察御史自然不敢指控太子,背后必然有人操纵,他要求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那日还在殿中当着文武百官问他说,你凭什么向朕保证就一定能查出真相,你凭什么就认为眼前看到的这些就不是真相。
朱晚照义正言辞的表示,凭自己脑袋上的乌纱帽。
所以皇帝就怒了,说他如果找不到真相那就让他乌纱不保,如果找到真相就为他加官进爵。
朱晚照自然是求之不得,所以这才将左辞留在牢中严加拷打。
他们一行三人进去的时候,左辞正被捆缚双手绑在一根粗大的木桩子上头,在他背后是寒冷漆黑的牢中暗水,在他面前则摆着一只燃烧的炭盆。
严刑逼供的人正用筷子插进他的鼻腔之内厉声吼道:“你招不招!招不招!”
左辞传来一声哭天抢地的嘶吼声,面前之人又将筷子往里面插入几分:“招不招!”
刘三思见了只觉得浑身上下一个劲的在起鸡皮疙瘩,再去看身边二人,朱晚照在朝中本来就是有名的酷吏,曾因一手活剥人皮名声在外,发明的刑罚简直数不胜数,所以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没想到太子这样长在深宫,从小锦衣玉食养大成人,呆在温暖的花房避免风吹雨打,没想到面对这种血腥的场面居然还面不改色。
他的从容大气让刘三思不禁佩服,这才是储君应有的气度,以前那个看上去窝囊又嚣张的太子将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朱晚照干咳一声道:“行了,行了,退下吧。”
行刑的人这才看到有人来了,嬉皮笑脸道:“大人,这个刑罚太简单粗陋了些,改日我们再合计合计,把筷子换成烧红的铁条不是更好吗!”
朱晚照噗嗤笑了一声,冲他挥挥手道:“没见到有贵客在吗,勿的在这里丢人显眼,赶紧退下吧。”
“啊?哦,好,是。”
那人退下之后,李彻悠哉悠哉道:“你好像后继有人了啊。”
朱晚照哭丧着个脸不满道:“微臣这还没成亲呢,哪来这么大的一个后人。”
“哈哈哈!”刘三思发出爽朗的笑声道:“殿下自然是指你这刑部的接班人。”
“他还有的学呢,再说,我还年轻,这刑部尚书的位置我还想多坐几十年呢。”
“呸!”啐出嘴里的一口血水,绑在木头桩子上的囚犯发出呵呵冷笑道道:“你,你就等着被皇上革职吧!”
朱晚照双手环胸看向他道:“嘴还挺硬,等我剪了你的舌头,再一颗一颗的拔掉你所有的牙,看你的嘴还愿不愿意张开。”
“哼……”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的人干脆什么也不说了,只是用这样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嘲讽和讥笑。
朱晚照不忘说道:“你看看你临死之前谁来看你了,有什么未了的遗愿吗?”
满脸血水的他抬头扫了一眼,早看到刘三思居然和太子站在一起,不禁仰天狂笑起来:“难怪!难怪太子居然会,一朝得势,咸鱼翻身……原来这其中都有刘家……呵呵,刘三思,你和刘升是眼瞎了吗?”
“让你失望了,家父和在下双目视物依然清清楚楚。”
太子一旁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冲朱刘三思竖起了个大拇指。
“呵呵,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每位皇子都如此优秀,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偏偏选了他!你们会后悔的!毁了你们整个刘家的百年英明,和大宸的基业!你们会后悔的!”
太子扭头看了刘三思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不为所动,自己也没说什么。
只见朱晚照从一旁的炭盆中夹出一块烧红的煤炭,慢慢向左辞靠近。
后者睁大眼睛,用一双涣散的瞳孔盯着这块煤炭,他的身体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好像恨不得学会缩骨神术,从枷锁里面逃出去。
而朱晚照举着这块煤炭就是迟迟不落下,越是这样越能让人心中的恐惧,惶惶不可终日。
只听太子说道:“让你开口就这么难吗?开或者不开,都逃不了一死的命运,难道你不想死的痛快点,何必受这种折磨?”
“是啊。”朱晚照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不忘将手上的煤炭落在他的胸口上,但听他一声嘶吼,煤炭与皮肉结合在一起,发出撕拉撕拉的声音。
刘三思赶紧扭过头,抬手捂住了鼻子,不用看也知道现场是多么恐怖,尤其是这股熟肉味,让他觉得自己可能得一个多月不敢吃肉了。
作为一个文官,左辞受不了这种折磨只能以鬼哭狼嚎来发泄,他的唇瓣苍白如纸,不断颤抖着,似乎恨不得赶紧寻死一样。
“是不是皇后和五皇子?”
“我,我是死也不会说的……”已经疼到毫无知觉的她眼睛一翻甚至快要昏死过去了。
朱晚照将由红变黑的煤炭从他胸口上移开,只见他的身上冒出肉的热气和因为烧焦的而散发的白烟,重新将碳扔进炭盆里,他有点无奈道:“难得,我进刑部这么多年,居然碰到对手了。”
李彻微微一笑,看向这个把朱晚照都难住的人,忍不住问他道:“你放心,活着永远比死了痛苦,刑部尚书正好可以挑战一下,他能把一个人玩几天。”
“说我的好像有很大恶趣味似的。”朱晚照苦笑。
太子道:“难道不是吗?对了,之前步生莲花的法子你用了觉得如何?”
“挺好,殿下不愧是殿下,这种以铁定刺脚板在地上走路的法子几乎是屡试不爽。”
“那本太子就教给你一个加强版,权且叫满山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