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太子妃娘娘!宣司制房尚宫,针工局女官进殿!”
传话的内监赶紧去了,这边皇帝却盯紧手上的绣帕,脸上阴云密布。
他开始怀疑自己了,难道他之前所有的猜测都错了?
不是太子在私藏龙袍,也没有人要陷害太子,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后宫妃嫔与他恩爱如常,皇子龙孙依然孝顺?一切的一切,真的都是他的臆想?
疑虑与恐惧并存,他只觉得脑袋里乱的一团乱麻,本想用太子以前的不孝行为来说服自己,但他又发现,前几天的事情他居然都想不起来了。
天旋地转的,他靠坐在龙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文武百官看皇上不说话,各个也不敢僭越,都默不作声。
过了没一会,该来的人都来了,虽然皇后也一并惊动了,但因为没有圣旨却不得进殿。
被关在东宫这么多天,刘玉瑶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在华清殿的门口,她深深呼了一口气,看看身边的弄影道:“那我进去了。”
弄影点头,最后嘱咐她道:“一定要按计划行事。”
“你放心!”重重的强调着这三个字,让弄影放心的同时,她似乎也在说服自己。
“太子妃娘娘进殿!”
文武百官看向门口,只见刘玉瑶逆光而来,身形聘婷。
她身着一件白底绣白鸟的绫衫长裙,挽着草绿的夏日披帛,飞鸾髻上斜簪步摇,随风而动。
刘玉瑶是个美人,瓜子小脸,漆黑星眸,微微笑起来的时候唇红齿白,被一番精心打扮过后,款款向殿中行来,宛如仙子下凡一般。
秀而不媚,明艳动人,真不愧为京城第一美人的称。
众人一时看的有些呆了,就连太子也不禁回头看去,目光一沉。
众人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位太子妃的情形,她衣衫不整,妆容凌乱的出现在大殿上,虽然明知是太子的作弄,但文武百官对这位太子妃仍然或多或少的有些不满。
然而今天再见,只觉得换了个人一般。
“儿臣刘玉瑶,参见父皇,和诸位大人。”她说着就在地上跪了下来,脑海中还在一遍遍的回想,今天行的这个礼数应该没错吧?
皇位之上的人从鼻腔中哼了一声道:“太子妃,你来的正好,朕问你,你可有见到过一身龙袍?”
刘玉瑶仰起干净雪白的一张小脸,看向龙椅上的人道:“父皇每天不都穿着龙袍的吗?”
“不是朕穿的龙袍,你见过吗?”
刘玉瑶扭头看了一眼丽贵妃道:“母妃,可以说吗?”
那丽贵妃赶紧答道:“现如今当着皇上的面,皇上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吧,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了。”
刘玉瑶点头,这才说道:“儿臣确实见过这样一身龙袍,是丽母妃给儿臣保管的,说等皇上登基二十年的那天送给皇上一个惊喜,母妃,今天就是父皇登基二十年吗?”
丽贵妃叹口气道:“不是。”
“那……”刘玉瑶欲言又止,小心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乖乖把头低了下去。
只听当朝天子道:“当日搜查行宫在太子房中找出这身龙袍的时候,你在不在场?”
“不在,”刘玉瑶笃定答道:“我那时候都睡下了,醒来的时候就听说太子被抓了,要拔营回宫,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太子到底为什么被父皇抓了,难道和龙袍有关?”
当朝天子气的够呛,忍不住呵斥道:“老四!你带禁军督统搜查的时候,太子妃在不在场?”
四皇子赶紧拱手道:“回父皇,太子妃不在场,禁军督统可以作证!”
此时五皇子李衡早已恨的咬牙切齿道:“这么多天了,太子妃为什么不站出来为太子辩白?”
丽贵妃道:“四殿下,这不怪太子妃啊,这应该怪我,再者说来,皇上要封锁消息,谁敢传播谣言,太子妃不知太子所犯何事也再正常不过。”
刘玉瑶不明就里道:“不会吧?太子被抓真的和龙袍有关?母妃,你一定要和皇上解释清楚啊!”
丽贵妃赶紧答道:“这是自然。”
明晰帝长长叹口气,半晌之后才说道:“这么说,太子真是被冤枉的?”
谁知他话音一落,就听督察御史出列道:“皇上,下官斗胆,想询问一下两位女官大人!”
“你问!”
司制房尚宫与针工局女官行礼道:“大人请问。”
只听督察御史道:“敢问二位女官,这龙袍针法出自哪位之手?”
针工局女官道:“绣品出自针工局十八位宫女之手,裁剪和花样出自司制房。”
司制房尚宫也点头应道:“大人如果有所怀疑,奴婢可以派人将花样图纸取来,一一比对。”
“那倒不用。”督察御史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这两个人,她们来之前就早有准备,看来还真有点棘手。
他转而又道:“你们做了多久?”
“从丽贵妃娘娘说要给皇上做一件新的龙袍开始,我们就日夜赶工,做了三个月。”
“三个月……”督察御史道:“那请问,用了几匹苍锦?”
司制房尚宫粗略算了一下,答道:“连带样板,内里,以及废弃的,不足一匹。”
“也应该这些,”那人点头表示同意,转而又问刘玉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宫应该少了不止一匹的苍锦吧?试问?这些苍锦都哪去了?如果丽贵妃娘娘给皇上做龙袍用的是东宫的苍锦,但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刘玉瑶抬起头看,看向面前之人,似乎在这人眼中看到他得意的笑容。
刘玉瑶也莞尔一笑,不吭不卑道:“本太子妃用东宫的苍锦做什么用处,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不需要,可如果不查清楚苍锦的下落,永远也不能排除,这龙袍不是太子给自己做的!”
身为督查御史,他话说的倒也直白磊落,直接将所有矛头指向了太子。
刘玉瑶发出一声冷哼道:“太子做不做龙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件龙袍是丽母妃给我的,至于东宫的苍锦,自然有它的用处,如果大人一定要刨根究底的话,我说出来,大人可不要吓着!”
她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气势十足,连太子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只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竟变的有点不认识了,还真有点当家主母的气势了。
“下官愿意洗耳恭听。”
刘玉瑶干咳一声,目视前方:“本太子妃还是不说了,司制房尚宫,你来说吧。”
司制房尚宫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是……早先在皇上还未前去春狩的时候,太子妃盘查东宫府库,发现这上好的苍锦,觉得掩在府库之内可惜了,便命我们搬走了几匹,打算做几件夏日的衣衫。另外,再取两匹做成小衣,亵裤,届时送给后宫的贵人们。”
“这……”百官在听到小衣和亵裤的字眼后,纷纷不说话了。
刘玉瑶跪在那里说道:“苍锦得来不易,除了父皇母后丽母妃常用之外,也就只有东宫有了,然而我和太子又用不了多少,这才想到做点贴身衣物送给后宫的母妃和公主们,怎么,儿臣做这种事情还得向朝中诸位大人汇报吗?”
“不敢,不敢。”众人纷纷拱手,急忙摆脱这么大的帽子。
“大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刘玉瑶望向督察御史,微微侧着头,嘴角却不自觉的勾起,带着一抹顽皮。
督察御史还不死心道:“皇上,下官请求带人去司制房查找苍锦,没有证据证明太子妃说的是实话之前,微臣不敢苟同!”
当今天子看上去已经疲惫不堪,随意挥挥手,命御史去了,继而目光扫了一眼大殿,再看看阶下跪着的众人。
他缓声说道:“此事闹的沸沸扬扬,如此看来,竟然是朕冤枉了太子不成?”
“父皇没有冤枉儿臣,”只见太子拱手说道:“只因儿臣平日行止不端,翻出龙袍之后还不会辩解,才让父皇因爱生恨,此番父皇对儿臣的严加管教,儿臣将会谨记在心。”
“听听!”皇上指着殿下跪在的太子道:“列为臣工,都听听,太子这话说的好啊,让朕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朕对你的管教!还是轻的!”
说到最后,这位天子已经横眉倒竖,怒不可遏,一句话吼出来,就重重跌坐在龙椅上,气喘吁吁。
“还请父皇保重龙体!”太子带头向那位天子叩头。
其余众兄弟也一起附和道:“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皇上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眼前所看到的全是一片五光十色,金光璀璨,而他心里所想的,却是一团乱麻。
身为帝王,权谋一生,到头来,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算计不过,当他还在为该杀还是该废伤神的时候。
这个儿子早已想尽办法为自己洗脱罪名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有废除太子的机会了……
不一会的功夫,督察御史就已经带人回来了。
皇上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御史双手抱拳退至一旁:“诚如太子妃所说……”
丽贵妃终于松了一口气,暗中与自己的儿子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