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么想着,刘玉瑶已然跟大家一起踏入东宫宝库,只见一楼的架子上都摆放着各色珍奇古玩,书本字画,在别人眼中兴许是价值连城的,但在刘玉瑶的眼中,却是一文不值。
又上了二楼,这个地方则摆放着几十口的大箱子,她不禁暗自忖度起来,如果箱子打开,里面是不是一片金灿灿的?
“不知道苍锦在何处?”四皇子问焦嬷嬷。
焦嬷嬷冷哼一声,带头往三楼去了,三楼宝阁的东西更多,其中就有那一箱箱的布帛绸缎,一匹匹的真丝华衣。
焦嬷嬷打开一口大箱子道:“苍锦乃南疆进贡,统共就进贡了三年,这三年来陛下所赏赐的苍锦,除了给皇后娘娘的,就咱东宫最多了,一共十八匹,所用不过六匹,尚还有十二匹。”
这苍锦确实华贵,颜色又鲜艳,尤其是明黄色,这样的颜色除了帝王和储君能用之外,就算赏赐给旁人,旁人也是不敢用的。
在刘玉瑶的观念里,是饭充饥,是衣遮皮,对于这些她分不清楚的苍锦蜀锦,苏绣湘绣,还有绫罗绸缎,她一概和银子划分到一块了。
什么什么布能换多少银子,什么什么丝能换多少金子,就是从未想过要用华贵的衣料给自己做身衣裳。
想来也是废话,打家劫舍的时候穿那么娇贵的布料,都不舍得迈步子了。
她扭头看了四皇子李徇一眼,见他低垂眉目,眉心紧蹙,就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妥。
只听李徇问道:“嬷嬷觉得眼下是十二匹吗?”
刘玉瑶也数了一下,箱子里好像只有十匹。
焦嬷嬷冷哼一声道:“殿下也不瞧瞧,这箱子统共能装多少?还有两匹在这边的箱子里头。”
李徇不敢松懈,赶紧命道:“打开。”
焦嬷嬷随即打开旁边的箱子,一时间,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了过去。
只要苍锦一匹不少,另外用过的八匹锦缎在司制房和针工局找到制衣的凭据,那太子遭人陷害的说法就能坐实了!也就能还太子清白了。
然而焦嬷嬷打开的箱子里头却空无一物,干干净净!
“啊?怎么会这样?”焦嬷嬷惊了一跳,双手都不禁哆嗦起来。
刘玉瑶往前一看,也吓了一跳,惊骇道:“嬷嬷,你是不是放错地方了啊?是不是记错了箱子?”
“不可能,不可能,这府库的东西都我身亲自盘点,亲自放置的,绝对绝对不可能记错!”
见她说的笃定,四皇子与禁卫军督统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间已经明白了什么。
“这里面呢?这里面的是不是?”刘玉瑶说着已经动作飞快的打开了其他箱子,指着里面五花八门的布匹问道:“这里面的是不是?”
焦嬷嬷气的直摇头“怎么可能是呢!我还没有老糊涂到苍锦这么贵重的布料到处乱放啊!就算如此,布料用完了,我也不会摆着个空箱子在这啊!肯定得命他们收拾了,省的在这里占地方!”
这是管理府库的最基本常识,焦嬷嬷这般精明的人应该不会搞错。
只听李徇又问她道:“嬷嬷,以前的苍锦都用在了哪些地方?可有记录?”
“有的,有的,东宫无人擅长女红,太子殿下的衣着用度向来都是由司制房针工局全权负责是,这不仅东宫有备案,司制房一定也有备案!”
“那就好。”李徇点头“也许是嬷嬷记错了,这两匹布兴许已经用掉了。”
“我……”焦嬷嬷刚要开口,四皇子就将食指竖在嘴边。
只听李徇继续说道:“今日只是我个人前来探看,嬷嬷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焦嬷嬷一听,已经知道四皇子是打算帮忙把事情瞒下来了,自然感激不尽,跪地磕头,一改刚才颐指气使的模样。
刘玉瑶却心急如焚,临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两口大箱子,两大匹布,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难道真如雪良娣所说,龙袍真是太子做的?并不是有人冤枉了太子。
从府库内出去,四皇子就与禁军督统急匆匆的走了,焦嬷嬷却又噗通跪在刘玉瑶的脚下,一抬眼,已经是满面泪痕。
“娘娘,求求您救救我家太子殿下!求求您放过太子殿下!”
刘玉瑶蹙眉,不悦答道:“你放心,我不会和皇后说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看了弄影一眼,见弄影低眉顺目的,似乎也不打算多嘴。
“还请娘娘救太子殿下一命啊!刘家是我朝四大门阀之一,在朝中势力不容小觑,如今沈将军不在朝内,太子怕是只能任人宰割了啊!”
“我也着急,”刘玉瑶双手去将地上的老嬷嬷死命拉起来道:“太子这个人其实挺好的,我也不想让他出事,可是,我在刘家说话没分量,根本不顶用啊。”
“难不成刘家就忍心看着娘娘日后遭殃吗?”焦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年少丧母,这些年来在宫中也都安守本分,奈何太子这个位子却屡次给他招来灾祸,好不容易长大成人,这才刚娶妻,还未生子,就锒铛入狱!老天啊!你是多么的不公啊!”
焦嬷嬷说着说着已经拍着大腿哭喊起来,简直痛苦的不能自已,宛如老来丧子一般。
刘玉瑶也不禁心软起来,但在这深深宫门内,她的话又会有几分分量呢?
她一直在想这件事,以至于一晚上零星只睡了一两个时辰,翻来覆去的还做了一个噩梦,梦中的她好像看到太子被押到了菜市口,被老百姓扔了一身的菜叶。
行刑大老爷一声令下,明晃晃的铡刀就想他脖子上砍去。
倒抽一口冷气,刘玉瑶从梦中惊醒,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一片鱼肚白了。
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已经快要入夏,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不用盖被子了。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往外间寻水喝。
打盹的小宫女被惊醒,赶紧站起身道:“娘娘,您怎么起来了?天色尚早。”
刘玉瑶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提醒自己时间还早,只是她现在做了噩梦,还流了一身的汗,嘴里渴的厉害,更无心睡眠。
刚在桌前坐下倒了杯水,弄影就撩了帘子走了进来。
弄影似乎也是一夜未睡,眼睑下面还有一层青青斑痕,看到刘玉瑶后也没说话,打发了宫女下去休息,自己静静的站在一旁。
慢慢将水喝了,外面的天色还没有要亮起来的意思。
她不禁急道:“怎么还不天亮。”
“往常你总是托懒想睡到日上三竿,怎么今天想要天快点亮了?”
“我睡不着……”她倒也不拐弯抹角,实话实说道:“你说,那龙袍不会真是太子做的吧?”
弄影立即否认道:“不可能!皇上百年之后,太子就将荣登大宝,他完全不必这么心急给自己招惹事端,更何况,如果是他做的,那他也不会带这么危险的东西去行宫。”
“嗯!我也这么认为!”难得的,刘玉瑶发现自己和弄影居然达成了共识。
只听弄影继续说道:“那人想必早已料到太子会派人查苍锦一事,所以调虎离山在行宫中陷害太子,背地里又偷偷将苍锦给偷了。”
“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人陷害太子?”
弄影抬眸,看向刘玉瑶清澈的双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刘玉瑶却冰雪聪明,一看便知:“是不是皇后?”
弄影又道:“皇后娘娘行事没必要都告诉你我!”
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刘玉瑶又对弄影说道:“我去向皇后姑母求情,你觉得可行不可行?”
弄影一惊:“你不要命了吗?!”
“我当然要命!”她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求给太子求情就是公然与皇后为敌了,皇后也会对她这颗一手嫁入东宫的棋子失望透顶,说不定还会将她铲除。
但是……
“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如何?说不定皇后娘娘也不坏,说不定她可以只要太子之位,而不要太子性命呢?”
弄影摇摇头:“你太单纯了,这宫中本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谁知刘玉瑶却仍然笃定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皇后也是女人,也是母亲,心肠应该没那么歹毒。”
“那你呢?你没你自己想过?”
“我?”刘玉瑶冲弄影展颜一笑:“这不就要靠你了吗,到时候太子放出来了,你就帮我离开皇宫吧,诈死也好,偷跑也好,我相信你应该也有一颗善良的心吧?不然现在也不会同情太子的遭遇而帮他了。”
弄影一怔,对上她那双黑玉般的灵秀双眸,竟然无言以对。
待梳妆完毕,天光才微微透着些许透亮,刘玉瑶头一次没有抱怨自己身上累赘的衣饰,坐在轿撵上,由宫人抬着,往中宫皇后处去了。
才在宫门口下来,就有内监急匆匆的迎上来满脸堆笑道:“呦,太子妃娘娘驾到,不知所谓何事?”
刘玉瑶一手扶着弄影,一边冲那太监笑道:“有劳公公通报,儿媳是来给母后请安的。”
弄影不禁多看了刘玉瑶一眼,今日的她不仅衣着得体,亦是谈吐不凡,似乎一夜之间长大成人一般,身上可算有一种闺秀的气质了。
那内监忙作揖行礼:“皇后娘娘在行宫遇刺,身子还没好利索,免了六宫的晨昏定省,太子妃娘娘只怕也是见不到了……”
刘玉瑶往凤藻宫内张望过去,又道:“你没通报怎么知道姑母不能见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