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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章 心病

    徐羡揪着俘虏的脖子大声喝问,“你们究竟有多少人手、舰船!”

    看着徐羡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唐军士卒连忙的道:“将军莫恼,咱们总共两千余人十几艘船,尚未抵达西山岛就在暴风雨中失散了,小人更是倒霉直接被水龙掀翻了船,多亏将军出手相救才侥幸活命,万万不敢欺瞒将军!”

    听俘虏这么说,徐羡火气消了近半,心里还隐约有几分庆幸,若非这场暴风雨说不准西山岛已经被唐军给端了,他立刻命令大军加速往回赶。

    空中云散雨霁,太阳在西南方向钻出云层,炫目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橘黄色,落在湖面之上映出粼粼金光。

    西山岛已经遥遥在望,暴风雨后岛上的山丘越发的碧绿青翠,隐约可闻岛上的观音寺传来的悠扬钟声,一切都如离开时安然无恙。

    邵可迁长出一口气,“偷袭的唐军应该在暴风雨中散了,根本就没有抵达西山岛。”

    他话语刚落就见一股黑烟从山头窜起直冲云霄,在雨后初晴的天空之中极为的醒目,那是苏州水军示警的信号。

    徐羡和邵可迁不禁对望一眼齐声道:“敌袭!”

    西山岛很大,东面和南面是几个小渔村,西面是一座寺庙,苏州水军的水寨则是建在北面。

    原本行驶在西山岛东侧的大军,立刻转向绕到北面,虽然隔着很远依稀可见一只舰队从西北方向直扑水寨,皆是清一色的大船。

    虽然看不清旗帜用脚趾头也猜得到是李弘冀来了,他的损失不仅不大还在暴风雨中乘风行船,早徐羡一步抵达吴越军水寨,这是打算趁虚而入直捣黄龙,再不济也能把徐羡堵在水寨外面。

    邵可迁也不禁叹道:“李弘冀有勇有谋,实是个能征善战之人。”

    “这会儿,你就不要长他人志气了!”徐羡向前指了指道:“喏!他们已是打来了!”

    唐军显然也发现了湖面上的吴越军,立刻分作分兵两股,一股继续直扑水寨,另外一股则是向着徐羡这边杀来。

    “大帅勿忧,咱们手上有杀器,管他多少艨艟巨舰到了咱们跟前都得完蛋!”

    “别废话了,还是赶紧得把床子弩的弦安上吧!我是担心他们攻入水寨,一口把我下的饵给吃了,要是李璟让这么个人继位,那就有的瞧了!”

    “大帅放心,弓弦末将就叫人安上了。说起来还是大帅有先见之明,要是弓弦淋了雨咱们现在只能掉头逃跑了!”

    邵可迁命令各舰做好迎敌准备,自己则是拍着船头的床子弩,“末将要射这第一箭,要看看他们如何应付!”

    几个吴越军的士卒用力转着绞盘,到了卡位立刻有人装了箭矢上去,这支粗大的弩箭十分奇怪,上面并无锋利的箭头,另一端用油布裹成拳头大的一团,看起来软绵绵的。

    这样的箭矢当然不是用来杀敌的而是放火的,箭杆头部用油布包裹着的是个小酒瓶,里面装的就是尹思邈的给士卒治疗皮肤病的石漆。

    徐羡稍稍的提炼了一下,炼出来的混合油虽然不及单纯的汽油那般爆烈,可用来放火戳戳有余。邵可迁见识过一回惊叹为祝融之火,被他一直称为大杀器,也是他敢和唐国水军一战的底气。

    邵可迁已经拿了一柄木槌在手里,脸上难掩兴奋之色,只等唐军舰船进到射程之内,亲自发射他期待已久的一箭。

    唐军舰船越来越近,邵可迁已经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槌不等他落下,对面的几艘最大的舰船上突然飞出个几个黑点,呼啸着射向吴越军的舰船。

    “他娘的,是投石机!”

    噗通!噗通!……

    几枚石弹大多射空,落在湖面上激起偌大的水花,可偏偏有一个不偏不倚的直奔旗舰而来,徐羡一缩脖子那石弹正从他的头顶飞过,只听身后嘭得一声巨响,扭头一看船舱已经塌了半边。

    徐羡怒不可遏起身抢过邵可迁手中的木槌,重重的朝着床子弩的机括敲了下去,粗大的箭矢飞射而出,直奔唐军的一艘大舰。

    箭矢正中一个唐军士卒,那唐军士卒捂着胸口靠在舱室上吐着血惨嚎,徐羡奇怪道:“咦?咋没着火!”

    邵可迁指了指旁边举火把的士卒,道:“大帅,还没有点火呢!”

    徐羡一拍脑袋,把木槌递给邵可迁,“我忘了,还是你来吧!”

    邵可迁无奈接过木槌,叫亲兵重新的给床子弩上弦,又大声的命令道:“所有船只航向偏北,尽力躲开唐军舰船,伺机向敌舰放火。”

    命令传下去,已有角度距离合适吴越舰船向敌舰放箭,被点燃的了箭矢拖着淡淡的尾烟,一头撞在唐军舰船的舱室之上,隐约听见一声脆响就见一团火球乍现,即使舱板、甲板被大雨冲刷过依旧燃烧了起来。

    四溅的火油落到人的身上,直接顺着铠甲的缝隙烧了进去,无论怎么拍打都无济于事,如同跗骨之蛆非要把人烧成灰烬才罢休。

    双方越来越近,射出去的火箭也越来越多,不少唐军舰船已是浓烟滚滚。唐军也不是泥塑木偶,同样用床子弩反击,看着钉在甲板的箭矢也在冒烟,徐羡连忙躲开。

    “大帅莫慌,这就是支裹了油布的普通火箭……驾船的没长眼睛吗,赶紧的从一旁绕过去!”见两艘冒烟的唐国舰船包夹过来,邵可迁急得大叫,水手连忙的调整方向方才堪堪的绕过。

    舰船交错之间,唐军舰船上的弓手迅速的用弓箭反击,密密麻麻的箭矢犹如飞蝗压得人抬不起头来,徐羡看着躲在船舷后面的红巾都士卒,不由得大骂:“你们背着的神臂弩是拿来好看的吗?”

    九宝一摊手道:“弓弦之前见了雨水不好使了!有吴越军的弟兄们在,也用不上咱们帮忙!”

    船身的侧面可不是放着一两架床子弩,多则五六架少则三四架,拿火把的士卒引燃箭头,操弩的士卒连忙的槌向机括,数支火箭立刻射向对面近在咫尺的敌舰。

    只听一串爆响,接连迸射的火光几乎将舱室吞没,无数的火星落在湖中仍旧燃烧不灭,须臾之间船舱已是燃起熊熊大火,舰船上的唐军士卒已经无力还击,不少士卒已经被烧成火人惨叫着跳入湖中没了踪影。

    九宝伸头看了一眼,“真惨,我宁愿被砍了脑袋也不愿意被烧死!”

    麻瓜配合的笑道:“砍掉你的脑袋!”

    说来话长其实所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徐羡所在的旗舰已经从唐军的舰队里冲了出来,扭头回望已是浓烟滚滚大火冲天,大多数的唐军舰船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甚至有的已经开始倾斜。很快就会沉没。

    被烧毁的不仅仅是唐军舰船,还有七八艘艘被唐军包夹裹挟的吴越舰船,徐羡和邵可迁却顾不得那么多。只因为另外一支唐军舰队已经冲向了水寨大门,他们知道安全的水道一点也不奇怪,前些时候可是抓了不少吴越军俘虏。

    徐羡皱着眉道:“咱们怕是来不及了,我布下香饵怕是要被这头恶兽给吃了!”

    西山岛虽然不小,可是水寨算是一处独立所在,四周都是山岭并无通往别处的道路,一旦被人攻破想逃并不容易。

    邵可迁狞笑道:“他们兄弟相残大帅何须惋惜,咱们只管放火烧了他们的舰船,是死是活最后都得烂在锅里。”

    轰!巨大的舰船重重的撞在寨门上,纵然有钢铁作骨寨门还是被撞了分崩离析,闯入水寨的舰船没有驶向码头而是直接撞向了岸边,紧随其后的其他唐军舰船也是有学有样。

    就着夕阳的余晖和远处火光,船头的李弘冀观察着水寨中的布置,和俘虏交代的差不多,西边的山丘下的一片营帐就是徐羡的扎营的地方,他一母同胞的好兄弟就在那里!

    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舰船搁浅在了滩头,李弘冀扶住船舷稳住身形,大声的命令道:“各舰士卒立刻下船集结!”

    他下完命令到了船舷边上,抓住绳子哧溜一下滑到水中,趟着齐腰深的湖水亦步亦趋的上了岸。他扭头看了看远处,他派去拦截徐羡的那支舰队已是燃起大火。

    虽然有些惊讶,可并不影响他的信心,他身边尚有万余精锐唐军,此刻已经靠了岸就算徐羡当面也拿他无可奈何。

    这股唐军着实精锐,下了船在滩头迅速的集结并自觉的摆成军阵,给后面的士卒开辟空间。

    在滩头不远也有两千余吴越士卒列阵以待,旁边不远处还有数百手中持弩周军,突然有人大喊道:“兄弟们冲上去,绝不能叫他们站稳跟脚,不然咱们就死定了!”

    两千吴越士卒持枪举刀大吼着冲了过来,另外数百周军持弩不断靠近试图从侧翼掩护。

    李弘冀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从身后拿出两个骨朵来一手一个,张嘴大喊一声:“杀!”便第一个朝着吴越军冲了过去,“杀!”已经上岸的唐军士卒大声嘶喊着紧随其后。

    狭小的滩头两军迅速的碰撞在一起,李弘冀手持两个骨朵左右横飞,皆是朝敌军头脑胸口之上招呼,但凡被砸中无论是头盔还是胸甲便是一个凹坑,中招的士卒不是头脑迸裂就是吐血倒地,竟无人是他是他一合之敌,甚至来不及打个照面就丧命在骨朵之下。

    有如此勇悍皇子带头,唐军士卒皆是奋力搏杀,纵使吴越士卒有死战之心,可也架不住实力上的差距,不过片刻功夫便开始溃散,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机灵些点的就跟在周军士卒跑。

    看着他们直奔山脚下的营帐,李弘冀冷哼一声,“果然是那里!”伸手招呼一声就带人追了过去,将这片靠山的营地围住。

    他向亲兵打了个眼色,亲兵立刻向营内喊道:“里面的人听着,立刻把郑王交出来饶你们不死,郑王若有好歹便将你们碎尸万段。”

    上回毒杀了亲叔叔,几乎叫李弘冀身败名裂,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他不会那么鲁莽了。虽然他是来杀人,却打的救人的名义,毕竟这么些唐军士卒,可并不都是他的心腹。

    等他杀了李从嘉就把黑锅甩给徐羡,想要当皇帝总要顾念几分名声,就算李璟和满朝的臣子都心知肚明也无可奈何。

    “再不出来投降,我们就要攻进去了……这……”喊话的亲兵突然神色大变,指着营地之中的旗子道:“为什么会是唐军的大旗!”

    营外众人顺着亲兵的手指望去,只见营地里飘扬的旗子写着一个斗大唐字,就在他们困惑不已时营门忽然开了,只见十余个唐军士卒簇拥着一人从营内出来。

    为首的是个年近四旬的男子,浓眉大眼、络腮胡须,头戴金冠,身穿赭黄色长袍,洒脱之中带着几分儒雅,雍容之中有几分富态,他晃着手中的蹴鞠呵呵的笑道:“殿下,你可是很久没有来寻我蹴鞠了!”

    这样一幕出现在战场似乎极为的荒唐,唐军士卒多是一脸的不解疑惑,李弘冀的心腹亲兵却齐齐变色,而刚才勇猛无匹大杀四方的李弘冀却满脸惊恐,突然浑身剧烈的颤抖,踉跄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扔掉手中的骨朵拜倒在地,“叔父,侄儿知错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唐军将校皆是目瞪口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李弘冀的亲兵则是将李弘冀扶起来,“大帅莫惊,这人不是晋王,晋王的身形没有他这般壮硕,身量也不如他高,晋王已经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

    李弘冀捡起地上的骨朵跳起来,他眼中尽是恐惧神色却十分狰狞,用骨朵指着对方道:“你不是李景遂,李景遂已经死了,是被我毒死的不可能再活过来了!你别再装神弄鬼了!”

    对面的李景燧突然神色一怔,“没有错,我都忘了,我已经被你毒死了!”

    他说着口鼻之中已经有鲜血流出来,神色也变得如僵尸一般木然……

    (注:真实的李弘冀是看到李景遂鬼魂吓死的,我觉得这个套路完全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