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粗大的箭矢从敌舰射来,两个吴越军士卒被串成了葫芦钉在舱板上,来不及惨叫一声就当场毙命。
邵继先拿着木槌重重的敲向床子弩的机括,同样的一根箭矢射向对面,箭头轻松的破开木板,一头扎进船舱里面。
“都愣着作甚!接着上弦给老子射他娘的!”
一个士卒大喊道:“都头还时别射了,另外一艘船被敌军困住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邵继先扭头向一旁望去,只见另外一艘吴越舰船被两艘唐军舰船夹在中间无处可逃,唐军士卒已经冲到船上和吴越士卒打起了肉搏战,腹背受敌结果可想而知。
见其余的三艘唐军舰船不断的向自己靠近,再不逃真的要被包了饺子,邵继先连忙的下令回返,水手们鼓足了船帆拼了命的划船,好在唐军舰船没有紧追不舍。
邵继先长出一口气,船只在茫茫太湖上行了大半个时辰,就远远的看见美丽的西山岛。水手收了船帆放慢速度,一双眼睛搜索着湖面上的浮标,指挥着舰船缓缓进入安全的水道。
就像营寨有壕沟拒马,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也有无数的暗桩,若是不识得安全的水道,说不准就被卡在其中进退不得。
待舰船靠上码头,邵继先吩咐手下收敛战死的士卒,自己则是快步进了帅帐。只见帐中徐羡和邵可迁正围着地图说话便上前拜见。
见儿子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邵可迁问道:“碰上唐军了?战果如何?”
“一艘舰船被唐军俘获,属下侥幸逃脱!”
邵可迁骂道:“真是个废物,出了门不要说是老子的儿子!”
邵继先委屈的道:“非是属下不拼命,唐军舰船又大又多,实在是打不过!”
“胜败乃兵家常事,邵指挥不必太苛责属下。”徐羡招招手道:“邵继先过来,在这地图上标注一下你在哪里碰到的唐军!”
案几上放着一张太湖的地图,上面却摆满了黑白棋子,皆是出现在西山岛附近,已然对西山岛呈半包围形态。
邵继先拿了几枚黑白棋子在手里,“属下两艘舰船在西山岛西南方向二十里碰到五艘唐军舰船,大概就在这里了!”
他说着在地图上放了两只白色棋子五只黑色棋子,而后皱眉道:“大帅,西山岛快要被唐国水军包围了,大帅当出重兵反击。”
“能看出来快被包围了,算你还又几个心眼,是不是出重兵反击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都头该插嘴的,赶紧得滚蛋!”
邵可迁大脚将儿子踹了出去,回过头来对徐羡道:“李弘冀早年任过洪都大都督,在鄱阳湖领过水军,是有些真本事的。大帅是该下杀招了,不然这么下去咱们真的要被包围了。”
“连李弘冀的中军都没见着,要是下杀招将他吓走了怎么办,他若真有种就来攻老子的水寨!”
两人正说着话,大魁突然进帐禀道:“大帅,唐军派人来送信了!”
“哦,送进来!”
大魁出了帐篷转身就压了一个五花大绑蒙眼的唐军士卒进来,徐羡吩咐道:“给他松绑解了眼罩!”
那唐军士卒见了徐羡略一拱手就算是见了礼,而后从怀里取出一份书信来。徐羡从大魁手中接过看了看,嘴角微微一笑对唐军信使道:“回去告诉李弘冀,他的要求老子答应了。”
唐军信使一拱手道:“请阁下书信回复!”
“真是事儿多!”徐羡直接在李弘冀的书信的背面回了信交还给信使,“告诉李弘冀他若失信毁约就是乌龟王八蛋!大魁送他走!”
大魁给唐军信使系上眼罩重新绑好带出帐外,徐羡立刻拍着桌子狂笑,“李弘冀是你自己找死,不要怨我!”
邵可迁问道:“李弘冀和大帅说了什么?”
“那厮竟然要和我在在湖心决战!”
邵可迁闻言不禁咧嘴一笑,“嘿嘿……那他还是真是找死!”
徐羡立刻吩咐大军开火烧饭,好酒好饭的招呼兵大爷另外还人人发钱,指望着他们明天能奋力杀敌。
第二天一早大军纷纷登船,红巾都却被徐羡留了下来,吴良不满的道:“大帅为何到了建功立业的时候却不用咱们,前些时候的苦头不是都白吃了!”
“可不是白吃了,有一半到现在上了船都还发懵,回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能上船的我自是带上,不能的就好好的留在水寨给我看好那位皇子,本帅也算你们大功一件!这一仗打赢了,一样给你们升官发赏!”
徐羡只带了一百多个不晕船的红巾都士卒上了船,近二百艘舰船出了水寨浩浩荡荡的向北而去,行了约一个多时辰就有斥候陆续来报发现唐军的小船。
徐羡真的不懂水战,全权交给邵可迁指挥,他起到的作用就是在旗舰坐镇鼓舞士气。
邵可迁不断发号施令排兵布阵,徐羡忙里偷闲欣赏太湖宁静的风光,很快这里将会变成修罗场便没什么看头了。
虽然不过刚刚入夏天气已经十分炎热,深蓝的天空之上,炫目的烈日照得人睁不开眼,厚重的白云悬浮在高空投下偌大阴影,湖面之上没有一丝的凉风,反倒是热气蒸腾叫人觉得湿热难受,就连最常见的鹭鸟也不出来觅食。
在船头只站了片刻功夫,徐羡身上精致的山文甲就晒得滚烫,正要回船舱里面喝口茶水。九宝突然指着前方大喊道:“大帅,你看前方有敌军的战船!”
徐羡手搭凉棚向前望去,只见湖面上出现一条长长的黑线迎面而来,他咧嘴微微笑道:“李弘冀还算是个言出必践的君子,这是把家底都压上了。赶紧的去禀告邵指挥,就说他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末将来了!”邵可迁从船舱里面钻出来,向前方看了看立刻吩咐所有的舰船全速前进,命令传下去船速骤然加快,船夫水手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船速越来越快宛如离弦之箭。
听着噗噗的声响,徐羡突然抬起头来,只见原本瘪瘪的船帆已经鼓胀起来,船上的旗帜也被吹得烈烈作响,他不禁喜道:“起风了!”
“哈哈……”邵可迁仰头大笑,“起风了,还是东南风!老天爷都在帮咱们,这回李弘冀真是死定了。若是捉到了他总管把交给我,好叫我报了那一锤之仇,俺的胳膊都险些给他废了!”
正所谓乐极生悲,就在两人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原本强劲的东南风在吹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突然没有了,原本急速前行的舟船也缓了下来。
就在徐羡和邵可迁目瞪口呆的时候,原本已经消失的劲风又来了,可是两人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因为风向从东南风变成了东北风,而此刻两军相距不过数里、
风向在水战中的作用,即便是徐羡这个好经验的人也明白,更不用说邵可迁这个擅长水战的人了,他咬牙握拳道:“大帅不必忧心,有你制的杀器在手咱一样不会输了,大不了多损失一些。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徐羡仰头看着高空的积云脸上的皮肉微微抽动,他命令道:“邵指挥立刻叫大军掉头东去,抛弃舢板小船,所有人的都到大船上去,再找锁链绳索将舰船首尾链接起来,还有床弩的弓弦也立刻收了,越快越好!”
邵可迁急道:“大帅是真的是不懂水战,现在掉头东去便横对敌舰会被撞翻的,收了弓弦咱们又拿什么打仗!”
徐羡呲牙咧嘴的道:“谁跟你说打仗的事情了,马上暴风雨就要来了而且还很大,我就说今天的朝霞也太美了些!”
“大帅莫不是糊涂了,这好好大晴天,怎么会有暴风雨……”
他说话时众人就觉得眼前一暗,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高空原本洁白的云朵已经便成了乌云,原本耀目的骄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晦暗。
邵可迁咽了口吐沫,“真的有暴风雨啊?”
“真的有!别愣着了,时间不多了!”
“末将这就去办!”邵可迁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各个舰船上的将校士卒虽然不解,但还是依照命令而做。
舢板的士卒纷纷登上大舰,不等舰船调整好方向,一道闪电撕裂已然变得混沌的半空,惊雷随之在头顶炸响,大雨瓢泼一样从空中浇落,天地间连成一片,耳边皆是水响,眼前尽是雨幕,向北望去已经看不见唐国的舰船。
幸而此时的风尚不算大,士卒勉强用铁链绳索将船只连了起来,暴雨之中缓缓向东而去。至于为什么向东并非有什么科学道理,只因为这个方向离岸边最近。
老天爷似乎没想叫船只靠岸,暴雨虽然小了,可是风却越来越大,原本尚能平稳的船只开始变得飘摇不定,犹如秋风中的枯叶不停摇摆。
徐羡扶着窗向外望去,只见湖面之上波涛滚滚,虽然不似大海那般狂暴,可也十分的骇人。
九宝的水性不算太好,却不晕船也不惧坐船,经历了今天狂风暴雨,怕是他以后不会在坐船,此刻他正抱着徐羡的大腿嚎哭,爹呀娘啊喊个如此。并非是他一人如此,百十个跟着徐羡上船的红巾都士卒,此刻也都是差不多的模样。
“他娘的,能不能有点出息,平时挺光棍连死都不怕,这点小风小浪就吓尿了裤子,也不怕叫吴越的兄弟看笑话。”
九宝咧着嘴道:“大帅别冤枉人,俺这不是尿的是雨水!”
邵可迁盘腿靠在舱板上十分的淡定,“大帅不必笑话他,末将早年随水军出海时碰上巨浪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他长叹了一口气,庆幸道:“今日多亏大帅示警早,叫人弃了小船又用绳索把船只连起来,不然这一场暴风雨过后,怕是有一般舰船要没踪影。不知道李弘冀那边有没有准备,不然可要惨了,哈哈……呃……”
正在大笑的邵可迁突然两眼圆睁,指着舱外像是见了鬼一样,徐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有一根柱子拔地而起,下窄上宽,一头连着波涛滚滚的湖面,另外一头连着天空中的滚滚乌云,不停的扭曲倾斜,朝着舰船所在方向席卷而来。
船舱中的众人看着那直通天际的“不周山”,齐齐的大喊一声,“龙吸水!”
原本已经乱做一团的船舱变得更加慌乱,一个个的左顾右盼寻找一个牢靠的抓手,或者掀开盖板直扑已经人满为患的底舱。
“都往下面跑,要是船翻了了你们都得喂鱼!”徐羡忙抄了舱板上挂着绳子,拴在船舱中坚固的地方,“都抓紧了,九宝抱紧我的大腿!”
那道龙吸水看似很远,可须臾之间就到了眼前,船身突然一震,而后是剧烈的晃动像是被从湖底钻出了巨兽叼在剧烈的撕咬,狂风卷着湖水冲从舱门闯进来,将舱中的众人冲的七零八落。徐羡拽着绳子荡秋千一样左摇右晃,身体在船板上连摔了几下,似乎整个骨架都要散了。
说来话长其实时间很短,须臾之间那道龙吸水就从舰队之中一扫而过,徐羡提了提被九宝拉掉的裤子,向外看了看远去的水龙,“往北边去了,够李弘冀喝一壶的了。”
风浪渐渐小了下来,邵可迁叫人清点损失,除了之前丢掉的小船,还有两艘大舰和上面的数百士卒在暴风雨中没了踪影,只要不倒霉的碰上龙吸水多半不会有事。
舰队在风浪之中不知道漂到了什么位置,见湖面上已经没有多大风雨便不再往东行驶,调头往西山岛的方向行去,这一回虽然未出一刀一箭,却比打了一场打仗还要惊险,众人皆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前方突然多了一艘倾倒舰船,见上面有十余唐军士卒再高声呼救,徐羡立刻生出不好预感,立刻叫人把他们救上来拷问。
一问才知道,这些竟然是李弘冀从东岸派出偷袭西山岛的,徐羡不由得恨恨一跺脚,“原来李弘冀使得调虎离山计,老子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