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文件后柏易没有急着回去,他找了一家茶楼,点了一杯铁观音,坐在茶楼的卡座里看文件。
这些东西不知道是霍哥花了多少钱,请了多少人调查得来的。
里面清楚的写了章厉的发家史。
章厉在缅甸的第一年就还请了欠款,在第二年年初,他买下了两块并不怎么值钱的原石。
这个时候赌石产业发展的很迅猛,并且也容易被捡漏,大的公司企业有自己的渠道,几乎能保证每一块买来的原石都能开出料来,毕竟老鉴石师傅手艺过硬,但是在缅甸的采石场,一天有无数原石产出,大公司企业挑完了,个人再挑。
运气好的时候,还是能赌赢的。
章厉买的那两块原石都不贵。
但令人震惊的是,这两块原石都开出了玻璃种帝王绿。
章厉待价而沽,最终以最高价格成交。
第二年年中,章厉有了自己的班底。
这一套班底延续到了今天,中间有人走也有人留。
这笔钱让章厉能在缅甸那边立足。
缅甸比这边还要乱,尤其是在翡翠原石这项暴利生意上,低价买入,高价卖出,转手就能挣够足够挥霍一生的钱。
有得是人挺而走险。
在巨大利益面前,人们脱掉了外壳,露出狰狞凶恶的内里来。
章厉当时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原石商人,做的是倒腾原石的生意,把劣质原石收过来,包装一番,再卖入国内。
因为没有切开,所有人都不知道石头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尤其是国内赌石玩家,大多是不缺钱的主,以为这东西来钱快,一掷千金也不心疼,而且这是会上|瘾的,要是吃了一次甜头就很难停手。
国内市场的不完善给了章厉千载难逢的机会。
买家们并不知道,真正的好原石,在被开采出来的当天就早被订走了。
专业人士有的是办法探查能不能出绿,就算有被遗漏的,那也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
那一年章厉几乎是几近疯狂的敛财。
当时有没有管制原石的条例,赌石也不算在赌|博里,而且即便到了今天,依旧没有相关的条例,国内嗅到商机的商人们即便想走缅甸的路子,也要到章厉那儿去拜山头。
除开第一年,后面的四年时间,章厉的收入是每年呈倍数的递增。
他钻了很多空子,也搜罗了很多人才,这次跟他来省城的十多个人只是他那庞大班底的一个小触角罢了。
柏易看完以后,头一次真心实意的觉得章厉是个角色。
在他心里章厉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但是现在,他清楚明白的了解了章厉的发家史,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这个世界上不缺赚钱的生意,也不缺有本事的人,缺的是有本事且胆子大,并且能做出成绩,有开拓精神的人。
霍哥胆子就不算大,在酒吧行业挣到了钱,他就不愿意再去接触新的产业,房地产这两年有了起色,他却依旧不敢碰,唯恐没挣到钱,还把之前挣得赔进去。
所以霍哥才认为章厉总有一天会去坐牢。
因为章厉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一块原价几百块钱的废石,他包装一番,就敢以上十万的价格脱手。
柏易走的时候把文件一页页撕碎,扔到了垃圾箱里。
此时天色已暗,路上行人多了起来,上班族下班,学生放学,街边叫卖的小摊林立,道路两旁的店面正热火朝天的招揽生意。
柏易竟然有些羡慕。
这是个很好的时代,不像他创业的时候,各行各业的标准十分完善,每个行业都有龙头老大。
他大学时和当时的朋友合伙开了工作室,收支勉强打平,毕业后朋友觉得广告行业已经看不到未来了,竞争激烈,市场饱和,中小企业不可能花费高昂的代价跟广告公司合作,于是朋友退出了工作室,柏易要一个人维持工作室的运营。
早期的时候,为了拉一个单子,柏易每天穿着西装革履去跑业务,忙活一周,甚至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拉来。
就是拉来了,为了跟对方巩固合作,也要不停的参加酒席,每天都要喝酒。
他花了三年时间才让工作室转型成公司,又花了五年时间,才终于能展望上市,且仅仅是展望而已。
每天都有无数注资两千万左右的中小企业倒闭,市场份额就那么多,想分一杯羹的人却层出不穷。
大企业员工出来自立门户的,大学毕业生自主创业的,但真正有成绩的,只会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这一部分人不一定很有能力,但运气一定很好。
毕竟有时候能够成功,硬实力占的比例其实并不是很大。
霍哥不知道,自己递出的这一份资料,反而让柏易对章厉更亲近起来。
毕竟有进取精神的人,总是会惺惺相惜的。
柏易回去的时候,开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章厉,章厉正在看电视,点播了一部恐怖片,女主演正在声嘶力竭的参加,恐怖的音效伴随着凄厉的参加,非常有效果和氛围。
“今天下班这么早?”柏易边换鞋子边问。
章厉没有动,坐在沙发上说:“没有你在,我提不起劲。”
柏易笑了笑,他只觉得章厉是在跟自己说笑:“你这么一说,我还以为我是个美女。”
章厉也笑,饱含深意地说:“我倒宁愿你是个女的,就是丑点也没关系。”
柏易依旧没有当真:“我就是真成女人了,也丑不到哪里去。”
他对这点倒是很自信,毕竟从小到大,多得是人夸他长得好。
学生时代,他总是有收不完的情书,且他每份情书都会看完,还会给对方回信。
因此即便他拒绝了对方,对方也只会更喜欢他。
他对女孩心意的尊重和体贴,在当时的学生群体里是非常少见的,就是因为这个,毕业后好几个女性优秀学生代表都进入了他的公司。
陪他度过了公司最艰难的时期,成为了公司的核心力量以及中流砥柱。
等柏易去洗完澡,换好睡衣,就坐到沙发上跟章厉一起看恐怖片,上一部恐怖片已经播完了,这次播的是国外的电影,复仇悬疑片,一个丈夫在发现妻子失踪死亡后,一个人单枪匹马报仇的故事。
柏易还去切了点水果摆在茶几上。
章厉等柏易坐下后才问:“陈俊翔没什么事吧?”
柏易点头:“下手的人估计是老手了,只是一点软组织挫伤,没什么大碍。”
章厉笑道:“这是好事。”
柏易:“对,这几天我都要煲汤给他送过去。”
章厉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如果柏易此时转头,能看到章厉的脸简直黑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章厉忽然问:“当年你去宣阳找人,还是没找到吗?这些年也不准备回家?”
柏易听章厉这么一问,这才记起自己以前编的背景故事,于是继续编:“我找的人已经没了,正好也要继续挣钱,霍哥又给了我机会,就没回家。”
章厉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柏易吃了一块梨,看着电视里男主演提着刀走向杀害他妻子的其中一个凶手,忽然问:“陈俊翔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章厉:“怎么这么问?”
柏易没有看章厉,依旧看着电视:“有吗?”
章厉没有流露了一丁点紧张的情绪,但凡有一点,柏易都绝不会错过,甚至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都没有变。
“我跟他又没有仇。”章厉微笑起来,“如果我真要对付他,怎么可能只是软组织挫伤?你说对不对?”
这说听起来有些恐怖,柏易沉默了一会儿。
他忽然发现,这五年的经历,似乎并没有给章厉树立起正确的道德观。
正相反,章厉变得更加凶恶了。
这个凶恶指的不是脾气。
而是在面对侵占他利益的对手和敌人时,他会采取的行动。
柏易的声音放轻,语气也放缓:“小翔虽然能力不太够,但人很单纯,他如果以后对你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可以直接来告诉我,我会教训他。”
他担心陈俊翔对章厉的敌意,会让陈俊翔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而章厉一旦被陈俊翔触怒,所需要付出的结果,绝对是陈俊翔付不起的。
柏易又说:“小厉,当年在宣阳,小翔也是跟着你的,你们总比其他人多几分交情,你说对不对?”
在柏易看不到的地方,章厉的手握成了拳头,青筋毕露,原本就极短的指甲陷进了肉里,如果指甲再锋利些,必然已经鲜血淋漓。
可章厉的表情却没有变,他深深地看着柏易的侧脸,一点点扫过柏易的眉毛、眼睛、鼻梁和嘴唇,最终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好,他要是惹了我,我不跟他生气。”
但章厉向下的嘴角,冷漠的眼神,显然都在述说相反的话。
他错过了柏易五年,即便他不后悔,也不意味着他可以容忍这五年内有人占据原本属于他的位子。
章厉一只手按压着另一只因激动和愤怒而颤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