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晦将手从那个物质食量和精神食量上挪了下来,问道“何郎中不愧是巨商,出手不凡呐!有什么就直说吧!”
何明远直起身子,十分恭敬地说道“在下有一个提议,想求姚相一臂之力。”
“何事?”
何明远问道“乌孙王为吐蕃所逐这件事主书知道吧?”
“知道,不是让驳了吗?而且还是让将作监驳的,怎么?这件事与何郎中有关系?”
“过去没关系,现在有了。”
赵晦笑道“听何郎中这话,挺有玄机啊!”
何明远说道“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下官想求个差事。”
赵晦惊讶地看着何明远,他发现此人不单纯是个商贩。
“何郎中什么意思?”他问。
“下官的意思是,这事儿,可以交给下官去办。”
屋子里马上陷入了沉寂,赵晦愣了好半天,他没想到何明远送他钱地目的并不是为了捞钱,而是为了捞功名。
这时,他把凭信又还给了何明远,说道“何郎中,你开玩笑吧?进讨西域,这可是军国大事。”
“下官没开玩笑,下官就是奔着这个来的,只要给我三千兵马,我就能荡平西域!”
这句话一出口,赵晦才意识到,他并没有在开玩笑,他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事太大了,我拿不了主意。”
何明远再次把凭信送到了他面前,说道“我想姚相公应该做的了这个主。”
赵晦的神情也不再疲惫,他的双眼中带有一丝忧虑,犹豫之际,还是接过了何明远送给他的凭信。
“那……那我就替你走一遭。”
……
……
在大明宫和兴庆宫之间,有一座寺庙,名叫罔极寺。
十年之前,也就是神龙元年,太平公主为了给天后祈福,修建了这所寺庙,正所谓欲报以德,昊天罔极,故曰罔极寺,以表达儿女对父母养育之恩。
除了供皇室使用以外,也像其他寺庙一样,给朝廷官员提供住所。
当天下朝之后,姚崇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圣天子即位,拨乱反正,朝堂又恢复了以往的秩序,作为当朝宰相,自然是要以身作则,向天下臣民,展示一下自己的清廉正气,于是,他没有在长安花钱买房子,而是借居罔极寺。
堂堂宰相!还不如个老百姓,竟然租房子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民主社会呢?
童子生好了火,沏了一杯热茶,放到了几案上。
他把手在了火盆上,闭上了眼,享受着烦劳公务之后的片刻安宁。
无数思绪从他脑中飞过,工农兵商,整个天下,就在他的手中,不能出一点差错。
而且在处理政务的同时,还要保障自己的权力和荣誉,尽善尽美,谈何容易?
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明白,是自己把握了权力,还是权力把握了自己。
长孙无忌,褚遂良,李义府,许敬宗,来俊臣,狄仁杰,张柬之,魏元忠,宗楚客,萧至忠,崔湜,陆象先,张说……
这些名字如走马灯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又一个个消失,他们,大多已经死去,还有的,尚在人间。
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像狄仁杰一样善终,还是,像张柬之他们一样惨死?还是,像崔湜一样身败名裂?
兴衰荣辱,二十余年,没想到,转眼已人至暮年。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这副情景不知要触动多少人脆弱的神经,感而流涕,却见姚崇轻蔑一笑,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时,童子走了进来,说道“启禀阿郎,赵主书来了。”
姚崇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讶,说道“他进来吧!”
“诺。”
只见一个身穿绿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拱手作揖道“拜见相公。”
“隐之不必多礼,坐吧!”
男子把靴子脱掉,十分恭敬地坐在了姚崇的对面,尚未开口,姚崇便说道“你不在灞上帮办练兵事宜,来这里做什么?”
赵晦咽了口唾沫,说道“有件事晦不知如何是好,还请相公示下。”
“何事?”
赵晦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何明远交给他的凭信,递在了姚崇面前。
“何明远的事情。”
老头接过书信,打开一看,笑道“哟,三万贯,还真不小呢!什么事情啊?”
“当初朝堂上曾经议过出击西域的事情,相公还记得吧?”
姚崇撇了他一眼,说道“知道,不是被驳回来了吗?怎么了?与何明远有关系?”
赵晦说道“他想去。”
只见姚崇嘴角微扬,冷笑一声“继续说。”
“他说,朝廷令西域,断突厥之右臂,就在此时,这是为大唐建功立业的机会,想让相公助他一臂之力。”
姚崇问道“还有呢?”
“他说只要三千人,就能平定此乱。”
赵晦说完这番话,本以为姚崇会立刻反对,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你回去告诉何明远,就说,我会在这件事上全力帮助他,让他放心,不过既然举荐他去,他可要尽心尽力,绝不能给我丢脸。”
“相公……”
“就这么着吧!我……有点累了,隐之,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是。”
赵晦感觉有些奇怪,姚崇就像变了一个似的,按理来说这种主动出击的军事行动会他会反对才是啊!怎么会支持呢?
赵晦走后,姚崇将何明远的三万贯凭信放在了那张老旧的几案上。
这时,他又从袖子里拿出了另一张凭信,与何明远给的那张放在了一起,上面赫然写着制钱五千万。
他端起茶杯,细细品味着,心中想到“没想到闾怀仁算的还真准,何明远果然如他所料,上钩了。
“率军出征西域,两种结局,第一种,全军覆没,若是以此换取圣人安心治国,不再热衷于开边征讨,这是最好的结果。
“可如果他胜了呢?那圣人岂不是真的要学汉武,北逐匈奴了?这倒是有些麻烦呀!
“闾怀仁啊闾怀仁,这可让我如何是好?既要杀何明远,又得做得滴水不漏,身为宰衡,我还得把持大局,这个分寸,还真有点不好把握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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