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的彻夜长谈之后,王忠嗣把何明远几乎认作了老师,向他访求火炮的知识。
何明远带他参观了军械所,作坊内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模具,工人们正把炼好的铜水浇在上面。
“我朝锻钢之法不甚严密,造个普通物件还行,可是在这火炮上却捉襟见肘啊!这第一批火炮,也就是已经研制好的‘无名氏x1’,属于铁炮,威力巨大,可就是容易出故障,为了避免炸膛,我们在炮身四周,箍上了铁圈,整个看上去,就像铁鞭一样,呈竹节状。”
王忠嗣一直保持着点头的动作,问道“为什么炮身是前细后粗呢?”
何明远挠了挠头,说道“这个嘛……这个就涉及到专业知识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大明白。”
“那咱们现在制造的是哪一种火炮?”
“这是‘x2’,铜炮,这可是真正用钱堆出来的家伙呀!”何明远指着模具说道“这边是模具,制作火炮,第一步就是打造模具,然后放置模芯,炼料配料,化铜浇筑,起心,看膛,齐口,鋐()膛,钻火门,总而言之,实在是麻烦的很,尤其是炮膛,一定要光滑,所有细节,一定要认真,追责到个人,不然是要出人命的。”
王忠嗣看着周围专心工作的工匠,问道“我看你这里的工匠比其他作坊的都要健壮不少啊!”
“必须碟!我给他们吃的是什么?将作监吃的是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军械所的伙食,是按御膳房标准来的,顿顿有肉,工钱是别人的三倍,价格上去了,做出来东西自然要好,一分价钱一分货啊!大事上可不是勤俭节约的时候。”
二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设计室内,几案上的图绢摞了一层又一层,何明远拿起一张图绢说道“你看看这个。”
王忠嗣接过了图绢,说道“这是不是单人使用的?”
“聪明!这叫火铳,一杆火铳重量大概十几二十斤左右,可以随身携带,兄弟,你自己想想,如果有一支随身携带有小型火炮的军队,这是什么场景?这是打遍天无敌手啊!这就是我那天晚上和你说的新军武器,如果能招募训练一批这样的新军,不用多,只要给我三千人,我就能横扫西域。”
王忠嗣张着大嘴,对面前的图绢赞不绝口“我回去一定禀明圣人,支持大哥,训练新军。”
“哈哈哈哈!走,咱们看看匡玉他们训练的怎么样了。”
……
……
夜晚,何明远回到营舍,江仲逊和高仙芝已经进被窝了,天气寒冷,二人不得不挤在一起,把他的地方都给挤没了。
江仲逊见他回来了,抬头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何明远一脚踹开高仙芝,笑着钻进了被窝,说道“哈哈哈!王忠嗣那小子已经被我搞定了,现在就差一个赵晦了。”
“那你打算怎么睡服他?”
“我打算……怎么这么别扭?二郎你有所不知,赵晦比王忠嗣好办,直接给钱就行。”
“那你想好送多少钱了吗?”
何明远不假思索地说道“姚崇那老儿,像训练军队这种东西,怎么不得给多送些,我打算给他三万贯,赵晦那边再给上六千,三万六千贯,六六大顺,你顺我顺大家顺,这事儿就板上钉钉了。”
“想不到你何郎早就有了主意?唉!看来我是没什么用了。”江仲逊无端发出一声慨叹。
何明远说道“谁说你没用了,你不还能给我暖床吗?”
“放屁!让老子给你暖床,你也配!哎!你别过来啊!”
“一起睡嘛!”
这时,高仙芝扭过头来说道“阿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骚啊!”
“一起?”
“算了吧!”
“二郎~”
“你给我死——”
……
……
赵晦自从来了灞上,一直处于闲散状态,对于何明远的新式武器,他一窍不通,关于训练军队,连何明远这个总教习都甩手不干了,他还怎么帮办?
相比于中书省繁忙的公务,这里更清闲一些,就是有些无聊。
赵晦伸了伸懒腰,自家的奴隶端着热水跪在他面前,伺候他洗漱完毕,再将伙房的饭菜给他放在几案上。
黍米饭,冬葵餐,一杯热茶,再拿柳条枝蘸着青盐刷了牙,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好不容易放个假,却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总督练兵事宜,也不知道相公大人想做什么?说是有钱赚,可事到如今,何明远这个长安巨富,除了孝敬过一盒上等茶砖,还没见过他一文钱。
“还是长安好啊!”
“长安,好吃,好玩,好生活啊!”
赵晦一抬头,只见何明远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做礼道“下官见过赵主书。”
赵晦倒也不客气,没有起身,只是坐在那里回了个礼,笑道“何郎中,请坐。”
宰相门前七品官,那宰相手下七品主书,就等同于宰相了,等同于宰相,宰相的架子也是要有的。
何明远坐了下来,看着几案上的茶水,问道“这茶赵主书觉得如何啊?”
“味道香醇,回味无穷,比起市场上的蒙顶味道还要好,想必价格不菲吧?”
“哎!赵主书说这话就见外了,这只不过是下官从扬州庄子里带回来的一点特产。”
赵晦神情与他的主子姚崇极其相似,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人畜无害,即便是笑容也是十分文雅。
不过相比于姚崇的精力充沛,赵晦要显得疲惫些,两个眼袋下垂饱满,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劳累所致,即便是经过充分的睡眠,已然不能将他的倦意赶走。
他抬起自己那双疲惫的双眼,看着何明远,问道“何郎中今日前来,有什么事吗?”
何明远左右看了看,赵晦知趣儿的摆了摆手,奴隶马上走了出去,将房门合上。
“现在可以说了吧?”赵晦问道。
何明远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凭信,送到了赵晦的面前。
赵晦的脸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变得十分面无光彩,板着脸问道“何郎中这是何意啊?”
“没什么意思,拜佛而已。”
“拜佛?过去何郎中似乎没看上我们这座庙啊!”
“管用的佛自然要放在最后才行,最后拜的佛,香火钱自然也是最高的,您不看看?”
赵晦停顿了一下,翻开凭信,当看到飞钱上的数字时,登时一惊,脸上的乌云不再,如拨云见日,重新焕发了光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