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又一次走进了粮油店,大叔与他家婆娘还在忙着装油入桶,看到我进来往屋外探看了下,门外古羲正站着在等,大叔一脸忐忑地上前来问:“是油有什么问题吗”
我笑着回说:“不是的,刚我们去把油给快递寄了回去,但我几个朋友听说我买到了纯天然绿色油品,都想让我带,所以就只好来看看您这还有没油卖。”
大叔立即大喜,连连说:“有有有,要几瓶都有。”
我故意探头看了看说:“是这样的,这油我自己回去做菜倒没什么,但现在帮朋友带,所以能不能请你把底下的沉淀给过滤一下呢”
大叔欣喜的脸顿时变得很窘,结结巴巴解释:“那不是脏的,就是一些菜籽的碎末。”
“我知道,刚都看您工艺操作啦,很放心的。可是我朋友她们您知道的,如果方便的话当帮个忙。”
“方便,当然方便,不过你们要等一会的,我让婆娘给你们整弄。”
没有人会把生意往外推,我提的这个要求也并不过分。顺理成章地我又提议:“没事,我们不急,今儿要在镇上找家旅馆住下了。大叔您要是方便的话,一块去隔壁炒两个菜坐着聊会,给我们推荐一下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你们是来旅游的”
大叔的表情让我暗暗觉得好笑,显得很不可思议。可我还是点了头,他又去看门外的古羲了,随而回头嘱咐了声就随我出了门。
古羲看到我们出来时,黑眸隐含笑意。刚刚他有意撺掇我进去请人,拿他的话说是:门,他已经打开了,要不要走进去就看我了。
隔壁就是一家小饭馆,随意点了几个菜后就听大叔拘谨地问:“你们怎么会到我们镇上来旅游呢既不是古镇也没特别的景色,就一小地方。”
古羲在旁不开口,只好我再次接话:“网上说永秀镇有片林子很美的啊。”
“哪啊,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早一把火烧没了。”
“烧了”我故作惊讶问。
大叔点了点头,一脸惋惜地道:“可不是。也不知哪个小杂碎丢的火种,一把火把林子都烧了,还烧掉不少房子。”
话到这处,我不知道该要如何转了。总算古羲突地插话进来:“不会那把火也牵连到你了吧。”大叔脸上一苦:“可不是把我那邮局都给烧了,后来上头一直说要重建,左等右等到今天也没建成。”
“那没了邮局镇上的人要怎么寄信啊”
“房子都没了,还寄什么信呢。忙着造房子啊,有的直接就去外面打工了,我后来跟婆娘凑了钱开这粮油店,也就是为了糊个口吧。”打开了话匣子后,大叔变得很健谈。
这时点的菜上桌了,老板搁下盘子时笑着调侃:“老谢你这黑鬼怎么不忙着榨油了啊”大叔咧了嘴回:“今儿陪陪客,人家大老远赶过来的。”
“哟,就你还陪客了你这榨油是榨出名了啊。”
“可不是回头我还出口呢。”
都说天津人最会贫,这儿离开京津颇有些远的小镇上,居然也好斗嘴耍贫,看来地方文化传播甚广啊。
等老板走了后,大叔回转头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不好意思啊,邻居这么多年,习惯见面贫两句了。”
我笑笑,假装不经意地问:“大叔您姓谢”
“是啊,我们这镇谢姓是大姓。”
闻言不由微微失望,本还以为得到关键线索了。在第一封笔友来信里,他写自己叫谢到源。以为像我的“梁浅”一般是笔名,但现在获知这个布林镇谢姓居多,恐怕即便是笔名,笔友还是保留了姓氏。只是这样一来难度就大了,假如整个永秀镇上大多数人都姓谢,要上哪去找这个叫谢到源的人
似乎这个话题又聊不下去了,除非我公开了问出笔友名字,而那样很可能也是无疾而终。就算眼前姓谢的大叔曾经是邮递员,也不大可能会还记得十几年前的信件,更何况投信都是通过邮箱,他至多是经手过信件,未必就见过寄信人。
“镇上有学校吗”古羲突然问。
把大叔问得一怔,回神后答:“有啊,现在孩子都放暑假了,你们是要去参观吗可能进不去校门吧,而且”大叔欲言又止。
古羲问题一出来我就心领神会,笑着说:“没事,我们随便走走看看,您给指个方向就行。”
大叔闻言走到门边,伸手而指了说:“沿着这条街一直往东,到头后左拐一百米就是了。不过晚上的话不建议你们过去,那边是没有路灯的,地也不太好。”
古羲也起身走到门边,像是顺着方向而眺望,口中却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那次火灾事故,孩子们没事吧”
大叔恍然而答:“你说学校啊,那会镇上还没建小学呢,孩子们上学都是去区里的。”我听着问题来了:“您是说现在这学校是后来建起来的而且还是小学”
“是啊,地方穷,哪建得起学校呢。说句不好听的,这里要不是发生一场大火灾,上头根本就不会管,是那之后才给建了这所学校。”
“那小学之后中学要去哪”我刚问到半处,突的大叔家婆娘在一旁吆喝打断了我,喊说有生意上门,让回去操作机器,大叔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忙忙跑回了隔壁。
看着消失在旁门的身影,我回眸问古羲:“你怎么看”
“晚点再说。”显然他不欲在外多谈,我也就不再多问。
一边吃着菜一边琢磨,以古羲的脾气很少会在一件事上这么迂回,他无论是观事还是观人,往往都能一针见血。可就他刚才问的几个问题,虽然也都围绕着我们此行目的,但都是在打擦边球。
结账了从小饭馆出来,街面已是一片昏暗,三三两两的路灯有的还是不亮的。走进一家小旅馆,吧台后的小姑娘问我们要了身份证登记头也没抬地问:“要大床房还是标准间”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我们要两间房。”
小姑娘抬头看了我一眼,似觉讶异,不过没有多问,很快就拿了两把钥匙起身,边从吧台后走出来边道:“房间在二楼,我带你们去看一下。”
“先不用。”古羲突然道,手指在吧台上敲了两下,“房间号报给我们就行。”小姑娘微愕,反应慢了半拍地报了两个相邻房间的门号,然后拿着钥匙问:“那这”古羲瞥了眼我,“你收着。”
等我接过钥匙回头见古羲已经转身走到了门边,连忙追上去。
“去哪”我问。
他牵起我的手,低应了句:“随便走走。”
还真的就是漫无目的地随便走走,小镇的夜晚相比城市要宁静许多,没有车来车往,也没有灯红酒绿。因为时间还只有八点多,所以有些人会相走在邻里之间唠着嗑,穿着开裆裤的娃娃也在奔跑嬉闹。好一幅宁静怡人的小生活场景。
走了有近十多分钟,街道已到了头,分为左右两边交叉路口。
心中一动,一路往东到街头左拐百米,是之前大叔指的去小学的路线。果然古羲向左拐了,百米之后一所小学连同幼儿园座落在那,但里面一片漆黑昏暗,暑期连门卫都休息了。而且这一带似乎没有居民,学校就这么空落落的建在平地上。
静谧中我打破沉寂:“要进去看吗”那扇不算高的铁门应该是能翻越的,反正四下也没人。却闻古羲一声笑,调侃:“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翻校门呢”
微窘,这不是看他站在观望嘛。
手被轻拽,“走吧。”
我愕然而问:“这就回去了”
“要不然呢今晚你打算睡这”古羲漫不经心地反问。
当然不是这样,可是走这么一趟过来就为看这黑漆漆的学校我真心不懂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往回走时步伐比来时要快,很快亮着灯箱的旅馆就在视线内了。
等走到近前,一道身影跑了过来,定睛一看,正是那粮油店的大叔。
他一脸如释负重地说:“可把你们等到了,刚回去做了个生意,再回来你们已经不在老陈那吃饭了。想着镇上也就这一家旅馆,就把五桶油给你们拎过来等了。”
呃,我完全把这回事给忘了,最主要的是还没付钱给大叔。连忙抱歉地跟他说对不起,并把油钱给付了,等大叔心满意足地揣着钱走后,古羲瞥了眼旅馆门前似笑非笑地问:“你是打算把那家粮油店给承包下来吗”
我微微一僵,看看地上那都是五斤装的油桶也觉无奈,先有古羲买两桶油,现在我一下又买了五桶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车子后备箱还能装得下吗”
“装不下,自己解决”丢了这句话给我,他就撒手往内走,而且是去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