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
纪水寒不想承认自己不是人,甚至还是个“东西”,但她又找不到自欺欺人的借口。杨箕和江绣分析的没错,自己的记忆,似乎太过清晰,清晰到了事无巨细,有些不正常。
如果真的是这样,根据灵戒来寻找冥王的死灵会误会自己是冥王,也就解释的通了。至于真正的冥王那个隐藏在暗处,甚至还送了自己“角先生”的混蛋,到底又安了什么心思
“想得到你的人会更多”杨箕的话,犹如一个烙印,总也挥之不去。
芍药蹲在纪水寒面前,捏着她的小脚,轻柔的洗着,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她。
看得出来,今天这个冒牌货,似乎有些心事。
是在担心会被无忧王报复吗
大概是吧。
毕竟,把无忧王的六子武莲河烧成了太监,可不是什么小事儿,从来瑕疵必报的无忧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牧建功被杀,整个牧家,仿佛天塌了,无忧王更不会有什么忌惮了。
往外看了一眼,芍药发现,刚才还在外面的牡丹,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呵
牧家正乱成一团,这个时候去那里,大概最合适吧。
想起那处阵法,芍药眉头微蹙。
牧家府邸,为何会有巫灵阵法而且那阵法,看起来很不简单啊。
帮纪水寒擦了脚,芍药端着盆子出去。把洗脚水倒了,正要回去,却看到外面有人匆匆进来。是管事张顺。张顺道,“芍药,少奶奶呢回来了吗”
“回来了。”芍药道。
“哎呀,那还不赶紧过去。”张顺匆匆赶路,来到纪水寒卧室门口,在一侧行礼,“少奶奶,您赶紧去正厅吧。”
正在发呆的纪水寒听到张顺的声音,愣了一下,问道,“正厅去那干嘛”
张顺道,“老爷、夫人身故,大家都在正厅那边呢,您是二少奶奶,不去不合适啊。大少奶奶那边唉,还是快些去吧。”
公公婆婆去世了,自己却在这睡大头觉,似乎确实不合适。纪水寒想了想,下了床走出来,跟着张顺往外疾走。一边走,张顺还一边叮嘱,“少奶奶,小的多一句嘴。您之前跟大少奶奶结了梁子。如今老爷夫人身故,大少爷自然就成了这一家之主。而这后宅之事,大少奶奶自然是主事的。若是有什么委屈,千万忍着。二少爷身子不好,若是若是生出事端,怕是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的日子会不太好过。”
纪水寒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那大嫂的嘴脸,干咳道,“还能赶我们出去不成”
“这个不好说。”张顺道,“小的和这兰亭苑里的丫鬟仆人,甚至是金柱子他们这几个兵卒,都是兰亭苑的人,若真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也会被赶出去的。唉,老爷和夫人虽然不喜欢二少爷,但好歹是亲生儿子,总不至于看着二少爷的日子过不下去。他们在的时候,三少爷多少会有些顾忌,不至于太过分,如今”想想将来的日子,张顺心里叫苦,却又无奈。
自己只是个下人,虽然有个“管事”的称呼,可到底还是个下人。一旦主家沦落了,自己的日子,大概更难。这豪门贵胄家中起了纷争,最惨的,不会是主人家。毕竟若是没什么深仇大恨,总会年念及一丝血缘之情。最惨的,只能是沦落的主家里的家仆。大概,能被安排去打扫茅厕之类的脏活,都是好命了。
纪水寒拧着眉头,看了一眼张顺。
虽然如今自己是少奶奶的身份,可在纪府做杂役非只一日,纪水寒明白张顺的担忧。
主仆二人匆匆前行,眼看着快到了地方,便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的怒吼。“这个纪氏实在是太过分了公婆身故,竟然不见了踪影二弟你实在是该好好管教一下她”
“大嫂息怒,事发突然,水寒可能尚不知情。”牧飞龙不急不缓的替纪水寒解释着。
“不知情这事儿满京城都知道了”大少奶奶不依不饶,“再过一两个时辰,满武国都知道了她纪水寒岂能呵真是姗姗来迟啊”大少奶奶看到了纪水寒。
张顺点头哈腰的紧走几步,冲着大少奶奶行礼,“大少奶奶,误会了。二少奶奶刚从外面回来。”
“狗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大少奶奶怒斥张顺。
张顺吓得脸色惨白,一时间张口结舌,只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行了”牧大公子终于不耐烦的低吼一声,“吵什么吵”呵斥了妻子一句,牧大公子一脸惭愧哀伤的看着面前的郑丛云,道,“郑大人,见笑了。”
郑丛云叹气,道,“陛下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明日里大概会有內侍前来恩赏抚恤,贤侄,节哀顺变。”
牧大公子深施一礼,“郑大人能够前来探望关照,此番恩情,晚辈铭感五内。”
牧建功因为当年背叛了九门提督之事,在这朝野之中,名声并不算好。任何人,哪怕是对天德皇帝忠心耿耿的臣子,也瞧不起牧建功这个“叛逆”。武朝人重信义,即便从龙之功,依然不可能把叛逆的道德污点抵消。所以,跟牧建功交好的勋贵高官,并不多。
牧建功被免去侯爵之后,以前还有些顾忌牧建功的爵位,多少给几分面子的朝野官员,便把面子也省了。至此牧建功人死灯灭,世间冷暖,自然尽显。
更何况,传闻说牧建功死于九门提督之手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跟牧家套近乎,以免得罪了九门提督。说不准哪天也会如牧建功一般身首异处。
所以,能在第一时间赶来的郑丛云,自然让牧大公子十分感激。
郑丛云叹气摇头,看着这满满一大家子,心中也是哀叹。
牧家,算是没落了。
摆摆手,郑丛云离开。
待到郑丛云走远,牧大公子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弟弟,深吸一口气,道,“牧家遭难,如今当以料理后事为主。”牧大公子斜了妻子一眼,冷声道,“不要再添乱了”说罢,又看了一眼纪水寒。
纪水寒此刻正在盯着牧大公子发呆。
直到牧大公子领着牧飞龙和牧三儿去商量事情,纪水寒才用脚轻轻的踢了一下还跪在地上的张顺,低声问,“那人是谁啊看着很是面善啊。”
张顺爬起来,问,“哪个”
“喏,就他。”
“呃大公子啊。”张顺有些哭笑不得。
“大大我去”纪水寒想起来,之前打碎了藏玉楼的玉镯,就是这牧大公子帮了自己。
好吧,感情不是自己美貌过人,吸引了冤大头,而是自己的大伯哥啊。
芍药这个贴身丫鬟越来越不称职了。
她没兴趣跟着纪水寒去那种“悲伤”的地方装作悲伤,她更感兴趣的,是牡丹现在在干什么。
一直躲着人群,芍药又来到了上次牡丹受伤的地方。
银尚苑。
曾经的牧家大小姐的居所。
自牧大小姐亡故,这里就荒置了起来。
平日里,并没有人会过来。
芍药一直来到银尚苑的小花园里。
花园里,有一口井。
据说,当年牧大小姐还活着的时候,特别喜欢养花,便在自己的居所弄了个小花园,为了灌溉方便,还特别打了一口井。
多少年过去了,这口井早已干枯。
井边也长满了荒草。
芍药站在井边,勾着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到。
井台上,甚至草丛间,也看不到任何人迹。
牡丹总是很谨慎,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略一迟疑,芍药一只手点着井台,灵巧的一个翻身,直接跳了下去。
纪水寒不喜欢白事儿。
以前在地球上的时候就
好吧,那些记忆,可能本不属于自己。
想想真是可怜。
自己不是纪水寒,不是冥王,还不是那个自己一直以为就是自己的自己甚至连个人都不是记忆中的爹娘、朋友,都不属于自己。
甚至那些跟美女苟且的“美好回忆”,也不属于自己。
想起美女这档子事儿
纪水寒猛然一愣。
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总是认为自己睡过很多美女,可仔细想想,跟美女睡又是什么感觉好像好像很陌生
是啊,自己只是一枚灵戒的器灵,从来没有睡过女人,如何能知道那种感觉
唉
怪不得。
当初只是在温泉里看了些“美好的身体”,就因为太过兴奋而触动了变身禁忌晕过去了明显不是“身经百战”的浪子该有的状态啊
遥想当年,自己跟着老娘江绣到处流浪的时候,还嘲笑过一个小子不知道女人的滋味儿妈的自己好像没有资格嘲笑别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老娘说,如果自己是灵戒器灵,器灵本无性别,自己是可以随便当男人还是当女人的这么说来,自己该怎么才能变回男人呢
这个问题,纪水寒想了好几天。
纵然是在灵堂里守灵的时候,也不耽误她如此胡思乱想。
纪水寒一直没什么精神,吃在灵堂,睡在灵堂,就连上个茅房,都离不开几十步远。她感觉这些天,自己可能瘦了好多斤。
好不容易把丧事办完,牧建功下了葬,纪水寒大有一种解脱之感。
纪兰心来看她,见她清减几分,不由心疼。“过几日父亲生辰,你就在娘家住几天吧,也好换个心情。唉,这牧家算是完了。”说完,又顿了顿,纪兰心道,“你是不是跟你那个大嫂有什么过节我来时,遇到她,规规矩矩的打个招呼,竟是换来了一阵白眼。”
纪水寒嘴角一抽,想起那个有几分姿色,脾气却可恶的要命的大嫂,低声道,“牧大公子好几年不跟她同房,定是憋出了毛病,莫要理她。”
纪兰心有些哭笑不得,抬手轻轻的抽了纪水寒一下,“女人家的,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