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当下所发生的这件事情,虽然在这个时候众人尚不知道它是如何发展,又会以怎么样的一个结局去结束,但当后世的史学家以及阴谋论者、八卦学家等等诸多人对这件事情进行研究的时候,却又往往能够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点。
这件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颇为轻易就能够得到解决的。
在冲突的三方人马之中,吴氏显然是绝对不会改变立场的,但其余两方则不然。
若是在魏罃抵达之前,公叔痤或者庞涓之中任何一个人能够事先得知这样的消息,以这两位的智慧自然是不难做出足够正确的反应,那么这件事情向来也应该就这么被顺利的大事化小了。
但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偏偏这个时候能够解决这两件事的两位大人物,他们都陪伴在了国君的身边。
这无疑是一种十分显赫的荣耀,但同时也让他们两位那些抓人挠腮急得不行的下属们根本就无从向他们传递出任何信息。
所以直到魏罃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公叔痤才第一次得知了这个情况。
这不免便让这位魏国相邦心中有些嘀咕,并因此而对于自己的幼子产生了一些不满。
今天可是公叔痤凯旋的大好日子,公叔平不来恭迎老爹便已经是有失礼数,偏偏又还跑去和那个吴杰争一时之意气,实在是
愚。
愚不可及啊。
公叔痤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对着魏罃道:“犬子无状,让君候见笑了。”
魏罃哈哈一笑,十分亲密的拍着公叔痤的肩膀:“相邦何须如此,想来只不过是小儿家的玩闹罢了。”
魏罃笑得很爽朗,很温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国君的架子,而是好像朋友之间的正常交谈。
但公叔痤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对于魏罃这位比自己小一辈的国君,公叔痤的心情其实是颇为复杂的。
九年前魏武侯去世之时,公叔痤作为相邦绝对是那时魏国政坛堪称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
当时魏罃和另外一名魏国公子魏缓争位,这两人都对公叔痤大力拉拢,想要让公叔痤站在自己这一边。
然而公叔痤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选择,他果断的拉走了一支大军,以抵抗齐国入侵的名义跑去了中原。
如此一来再加上内战的缘故,魏国的内部防务变得无比的空虚,韩赵两国趁势联军包围了安邑,若不是韩赵两国当时产生了分歧,魏国说不定就在那个时候灭亡了。
最后韩赵两国退军,魏罃杀死了自己的亲兄弟魏缓而继承大位,公叔痤也回到了安邑之中继续当他的相邦,君臣相携九年以来宛如夫妻般相敬如宾,简直堪称模范。
但公叔痤心中清楚,也是因为这件事情,魏罃或许会忌惮公叔氏及其盟友的势力而不敢对自己轻举妄动,但是想要让魏罃完全信任自己,那基本上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一直以来公叔痤都很小心谨慎,力求不让魏罃抓到什么由头。
但即便如此,公叔痤依旧只能够看着庞涓在魏罃的扶持下一步步的成长为自己最大的对手,甚至于公叔痤对此还只能够听之任之。
否则的话,能够在二十年前便逼走吴起的公叔痤,又怎么可能在变得更加老辣的二十年后坐视庞涓做大
就在刚才,这位相邦大人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
公叔痤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血开始慢慢的翻涌起来,一股不知名的疼痛开始在他的身体之中缓缓游走。
这种感觉,公叔痤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
这是病魔对他生命的无情侵袭。
公叔痤有些痛苦的皱起了眉头,整个人看似古井不波的坐在那里,但全身的力气几乎已经全部都用来和这突发的病魔对抗。
魏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笑着看了公叔痤一眼,然后慢慢的转过头去注视前方。
若是有心的话,就会发现当魏罃转过头去之时,他嘴角的笑容似乎又变得更加浓郁了几分。
国君魏罃一到,自然有大量的魏国禁军驱散了围观的群众,将在场所有的当事人都给包围了起来。
随着魏罃车驾的出现,上到中山君、太子魏申,下到普通吴氏护卫,所有人通通都给魏罃见礼。
“见过君候”
魏罃坐在马车之上,笑眯眯的朝着众人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说起来你们在场的几个人,本侯刚刚也是见过的,怎么一转眼的时间,便在此如此针锋相对大打出手了”
作为国君,只要魏罃想要知道的事情,就很少有他不知道的,更何况刚刚吴杰这边的事情不知道有了多少的目击者。
太子魏申忙道:“回父候,只不过是一些小小的事情,儿臣都已经解决了,就不劳父候过问了。”
从这位太子的角度来说,自己刚刚解决了这件事情,自然是不希望因此而再生波澜。
而且魏申的心中颇为自信的认为,若是自己的父候在事后得知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定会对自己的这种处理方式赞扬有加的。
魏罃哈哈一笑,悠然道:“既然已经解决了,那么说说又有何妨谁出来给本侯说说罢。”
魏申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了自家的父候一眼,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公叔平眼珠一转,看了一眼吴杰,忙高声道:“君候,臣下有话要说”
魏罃的目光落在了公叔平的身上,微笑道:“说吧。”
公叔平看了公叔痤一眼,发现自家的父亲并没有给出任何的提示。
如果在这个时候公叔痤能够狠狠的瞪上公叔平一眼,又或者是用其他的方式给公叔平一些暗示,那么公叔平很有可能就会选择息事宁人。
但公叔痤什么都没有做。
就在魏申的身边,公叔痤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老脸之上不知何时似乎多了几分红晕,他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字从口中说出来。
一滴汗珠悄然从公叔痤的鬓角沁出,然后轻轻滴落。
公叔平心念电转,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伸手一指吴杰,高声道:“君候,臣指控吴氏一族当街挑衅庞氏小姐,并纵容府中护卫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