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起头,冯亮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有些不知所措。
疤脸男蹲下身子,从本来就低矮的房顶上伸下猎枪,枪口快要怼在冯亮的脸上。
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冯亮注视着泛着金属光泽的枪口,觉得自己几乎看得清里面的膛线。
这就是猎枪
看着从未见过的稀罕玩意儿,冯亮忽然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心里丝毫不慌,甚至开始考虑从角度顺手把猎枪夺下来,有多高的可行性。
自己把疤脸男的抱脸虫捉住据为己有,肯定会让对方不爽。对方可能会出于泄愤、止损或是立威等一系列目的,一枪毙了自己。
这种可能性很高就算疤脸男不会杀了冯亮,也一定会用其他的方式惩罚他,比如往他脸上贴一张抱脸虫面膜什么的。
而面对这个疤脸男,此时的冯亮明显无法以任何手段相抗衡不管是菜刀挡子弹还是铁锹拍异形,都不是冯亮做得到的操作。
这样的话
冯亮眯起眼睛,看着快要杵在自己脸上的猎枪,大概预判了一下,感觉这个距离自己可以顺利地把枪抢过来。
试一试
“问你话呢”疤脸男笑着,夸张的笑容被巨大的刀疤分割开,怎么看怎么诡异,微眯的眼睛中,带着一些审视和期待。
期待
冯亮一惊,暂缓了夺枪的想法。
他在期待什么期待我夺枪吗
不对,疤脸男至少是一个活过多次任务的研究员,甚至能做到圈养异形这样的操作。这种经验丰富的研究员,怎么可能犯“把枪口杵在对方脸上看起来好帅好霸气呀”这种白痴才会犯的错误
他是故意的故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夺枪
具体的原因不明,但我冯亮,可不是一个明知山有虎偏要当虎粮的莽夫啊
落在疤脸男手里肯定没有好下场,夺枪又是一个圈套,想逃命的话,就只能
“在这里”冯亮挤出一个谄媚地笑,不住的点头哈腰,“您稍等,就在我的背包里,我这就给您取出来”
疤脸男一怔,倒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轻易的就认怂。这让他感到些许失落和无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收起枪,点头示意冯亮继续,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一手拿着菜刀,冯亮一手摸向背包的肩带,趁着疤脸男低头点烟的时候,冯亮猛地扔出手中的菜刀,掉头就跑
旁边老汉家的院子,大门还开着
“我艹”疤脸男被忽然扔过来的菜刀吓了一跳,敏捷的躲开。待他恼怒地拉栓瞄准时,却发现冯亮早已不见踪影,不知跑到了哪家哪户的院子里。
“人呢”疤脸男气急败坏地吼着,看向仍然抱头蹲在地上的眼镜大叔。
被枪口指着,旁边还躺着一副热气腾腾肝脑涂地的尸体,大叔被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艹。”疤脸男口吐芬芳,收回枪,吹了声口哨。
从他身边,探出来一个和比成人稍大一些的生物。漆黑而光滑的身体反射着阳光,全身包裹着坚硬的外骨骼,一条一米多长,顶端是锋利尖刺的尾巴晃呀晃,圆柱形的头颅上,一张长着利齿的嘴微微咧着,流出了黏糊糊的唾液。
一只成年异形,爬在大叔的头顶上,低声嘶吼着,口水流在了大叔的眼镜上,口中探出一条同样是嘴巴模样的舌头状的口器,快要贴在大叔的脸上。
“别尼玛闻了”疤脸男骂着,照着异形的腰上踢了一脚,“去把那小子找回来不然你他娘的就是独生子女了”
躲开疤脸男的脚,异形低吼着,歪了歪头,窜进了小巷里。
抹了把脸上的唾液,眼镜大叔看着疤脸男,小心翼翼地道:“那个揍似额该干点啥”
疤脸男一口唾沫啐在大叔的脸上,厉声道:“趴下我t让你说话了吗”
不甘地屈服于疤脸男的淫威,大叔再次抱头蹲下。
总算清净了。
疤脸男扛着枪,望着村里的一栋栋房子,眯起眼睛沉思着。
那小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这份胆识和魄力,绝对不是第一次参加收容任务的人。
这样说来,除了他之外,这群废物里会不会还藏着某些扮猪吃虎的人呢
被发现了啊。
本来还想扮猪吃虎的,这下可就
也不对,和疤脸男相比,自己本来就是个猪啊
冯亮叹了口气,翻过一座低矮的墙头,从老汉家的院子翻到了隔壁人家的院子。
躲在墙后,他稍稍探出一点头,望向远方。
疤脸男没有追来,不过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呀”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冯亮转头看去,一个中年妇女正端着一盆水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院子里忽然多了个大活人,一脸惊恐地尖叫起来。
房间里又传来男人的声音:“咋了孩儿他娘”
“有人”老娘们歇斯底里地叫着,仿佛冯亮非礼了她似的。
冯亮慌了神,生怕这老娘们儿的叫声把疤脸男引过来,压低嗓子道:“大姐冷静我不是好人呸,我不是坏人我是”
不等他说完,从房间里冲出一个大汉,手里拎着一根结实的棍子,指着冯亮的鼻子骂道:“哪来的小王八蛋,偷东西偷到老子头上来了我可”
冯亮懒得跟他废话,一把推开大汉,拔腿就跑,顺着低矮的院墙翻到了隔壁的院子。
但得益于中年妇女方才的吼声,家家户户都有人探出头来看热闹。不少人都认出这是刚才杀了门徒的外乡人,一个个骂骂咧咧地拿出斧子铁镐,叫嚣着要把冯亮就地正法。
“滚开滚”
冯亮不甘示弱的回骂着,一边推开人群,一边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小院。
之前兑换了初级格斗实在是太划算了,起码不至于被这些莽夫一招擒拿。
一拳打断一个半大小子的鼻梁,冯亮身手敏捷地蹬到院子角落的一捆麻杆上,借着麻杆垫脚,翻出了院子。
这堵院墙相对较高,冯亮终究没有什么跑酷的经验,从墙头落下时候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哎呦”痛呼一声,身子正好压住缠满绷带的手,钻心的疼。冯亮连忙站起身,正要继续逃命,却看到自己的面前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穿着碎花布褂的清秀小姑娘,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盆,一脸惊愕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冯亮。
冯亮也呆住了,下意识地抹了把脸上的灰,和村姑对视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俊的小妹妹
好帅的小哥哥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
就在两人相对而立的时候,巷子里忽然想起嘈杂的声音。村民们似乎忘记了方才猎枪的威胁,一个个冲出家门,怒吼着,要抓到刚才的飞贼。
该死怎么把这茬忘了。
冯亮先是看了眼院墙,却没想到这户人家的院墙比别的人家高了一大截,兄弟会的刺客们都不一定能翻出去。
既然跑不了,就只能
冯亮咬咬牙,猛地窜上去,一把捂住小姑娘的嘴,低声威胁道:“别出声不然”
不然咋
冯亮顿了顿,初次感受到没欺负过人的吃亏之处。
杀了她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是那种疤脸男那种杀人如麻的魔头,更何况是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忍心下手
强暴她虽然自己的职业性质行走在法律的边缘,但这种事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做不出来啊最多深夜寂寞无人时和右手玩玩角色扮演
冯亮有点儿迷惘十二年义务教育,他竟然从没有学过该怎么威胁人。就连基金会的岗前培训也从来没教过这个呀
“咣当”
搪瓷脸盆摔在地上,打断了冯亮的思路。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再琢磨怎么威胁这个姑娘了被冯亮捂住嘴,姑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子瑟瑟发抖,显然是害怕极了。
“招娣”房屋里忽然传出老妪尖细粗糙的声音,“外面怎么啦”
屋子里还有人。但窗户都被纸糊上,里面的人也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所以会出声询问。
冯亮皱着眉头,对着小姑娘竖起一根手指,低声道:“帮我蒙混过去,不然哼”
不然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被冯亮捂住的嘴重新恢复了自由,小姑娘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嗫嚅了一阵儿,声音微颤地喊道:“没事儿娘我不小心把盆摔了”
“不长眼的东西”屋里的老妪骂道,“小心点儿那可是家里最后一个新盆儿柱子娶媳妇时候还要用的要是有个闪失,我打断你的腿”
“欸”姑娘应道,惊恐地和冯亮对视着,不知所措。
冯亮沉默的看着小姑娘,同样有些尴尬。
窘迫地移开视线,冯亮正瞥见院子角落里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应该是粮房或者库房。他灵机一动,牵着姑娘的手,蹑手蹑脚的走进了房间。
被冯亮拉住手,姑娘本能地往出一抽,却抵不过冯亮的力气,登时羞红了脸。当看清冯亮要带自己去哪儿后,脸红到了脖子根,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快要泛起水花,害怕、紧张、不知所措的样子可怜可爱到了极点。
可惜,走在前头的冯亮并没有看到。
两人走进土坯房房间里满是灰尘,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农具和其他杂物,看起来乱糟糟的。
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个小哥哥看到自家的库房如此脏乱,小姑娘没由来的有些懊恼。
“那个”冯亮想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找了一圈也没能如愿。但他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已经沾了满身的泥土,索性拉了个挂满尘絮的长条凳直接坐下,看着面前的姑娘,有些尴尬地道:“你叫招娣”
“嗯。”招娣声音很低的应了一声,俏脸通红,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不像是被绑架,倒像是头一次相亲似的羞赧。
什么情况
冯亮觉得场面有些违和,古怪地问道:“你不怕我”
招娣先是摇摇头,似乎觉得不妥,又连忙点点头。
“”冯亮看不懂,“你到底怕不怕”
招娣咬着嘴唇,双手拽着褂子的下摆,从嗓子里咕哝了什么,声音太轻,冯亮实在听不懂。
叹了口气,冯亮用袖子把条凳的另一部分擦了擦,招手道:“过来坐。”
好暖呀
招娣的少女心炸裂,在哑巴屯也有过一些后生对自己献殷勤,却从来没人像这个大哥哥一样温柔
低声“嗯”了一声,招娣羞答答的在冯亮身边坐下,俏脸红地发烫。
这孩子什么毛病
冯亮看着和自己弟弟年龄相仿的小丫头,没有生出男女之事的念头,只是单纯地觉得女生可真是奇怪。
他却不知道,自己还算帅气的长相,放在这哑巴屯里简直就是奶油小生一般的小鲜肉,再加上招娣从没见过的t恤和牛仔裤,还有造型古怪但一看就很高级的健身包,活脱脱天上掉下个林哥哥,让本就不怎么有见识的招娣感觉见到了白马王子。
对女孩心思一无所知的冯亮有些窘迫,想了想,掏出烟来,递给招娣一根:“妹子抽烟不”
“”招娣摇摇头,小声道:“不会。”
点点头,冯亮自顾自的点上,继续开始沉默。
和漂亮妹子同处一室什么的,原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