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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七节 鞑子的东西,我不要

    钱谦益,姬庆文今日自然是要去见的,可他现在急吼吼第一个想见的,却依旧是号称秦淮花魁的柳如是。

    于是姬庆文暂时不去招惹正在畅快之中的钱谦益,而是选了中庭之中一处偏僻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一个人坐了下来,自斟自饮地倒了一杯茶,吹散茶碗上弥漫的起的热气,慢慢品啜起来。

    他这碗茶喝了没有一半,龟公便领着老鸨子马湘兰过来了。

    马湘兰远远瞧见姬庆文立即抬高了声音斥责那龟公道“好你个干吃饭不做事的杀千刀,姬大人这样的贵人,你怎么也不找几个姑娘陪陪要是让大人生了气,随便挥挥衣袖,就把老娘这绛云楼给抹平了,老娘和你一道喝西北风去”

    马湘兰年纪不过四十,却做了十年歌妓、十年老鸨,待人接物、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练到了化境,他这几句教训的话,与其说是说给龟公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姬庆文听的。

    于是姬庆文赶紧起身,招招手道“老鸨子何须如此,我到你这里是办事的,又不是找茬的,你这么大嗓门做什么”

    却见那边马湘兰听了姬庆文的话,立即挪步上前,说道“听说姬大人去京城里勤王保驾,去对付满洲鞑子去了。都说满洲鞑子喝人血、吃人肉,可不好对付了,吓得奴家我心惊胆战,就怕姬大人有个三长两短,天天给大人烧香拜佛,就盼着大人能够早些回来呢”

    说着,马湘兰居然开始用手帕擦起眼泪来了。

    姬庆文当然知道马湘兰是在逢场作戏,便笑道“我这不是囫囵着回来了吗你烧的香、拜的佛倒是灵验的很,拜的该不会是管仲吧”

    因春秋时期齐桓公的相国管仲首先开办官方妓院,因此被妓 女、老鸨子认为祖师爷,每天都要上香设拜这个知识,是姬庆文从相声里听来的。

    老鸨子却是一愣,说道“大人果然是见多识广,奴家拜的还真是管老夫子不过这也没什么丢人的,管老夫子可灵验得很。不信大人不妨想想,做我们虽然下贱,可无论怎样的乱世里头,却从来没有饿死过做我们这行的。大人,你说这算不算是祖师爷赏饭吃呢”

    姬庆文笑道“别人我不敢说,光凭这好一嘴的伶牙俐齿,你马湘兰倒确实是祖师爷赏饭吃。行了,别废话了,带我去见柳如是姑娘吧。”

    马湘兰答应一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领姬庆文往楼上走去,她一面走,嘴巴却不闲着,继续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姬大人啊,有句话说在前头,这两个月,奴家是一个客人都没让柳姑娘接,好吃好喝的待着可架不住柳姑娘天天日思夜想着盼大人回来唉大人待会儿要是看见姑娘清瘦了,可别拿奴家撒气啊”

    中厅另一边的钱谦益早竖起耳朵,将姬庆文和马湘兰的对话听在了而立,见他们要上楼,便赶忙起身拱手道“原来是姬大人回来了,两月不见别来无恙啊”

    钱谦益原想同姬庆文说说话,探探姬庆文的底细,不成想姬庆文听了招呼,却只用眼角扫了自己一眼,却完全没有接他的话茬。这位东林领袖见状,面子上立即就挂不住了,然而现在他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先将这口气咽下去。

    于是,马湘兰便引着姬庆文来到了柳如是的闺房门前。

    柳如是闺房设在“绛云楼”最高层的一处角落里头,若不是专程过来找她的,平素便没有人经过,因此显得十分干净清静,正合着柳如是的性情。

    马湘兰伸手轻轻推开柳如是闺房的房门,笑盈盈说道“柳姑娘,你看是谁来了”

    屋内的柳如是正盯着一张棋盘,捧着一本棋谱自顾自地打谱消磨时光,听马湘兰这样询问,头也不抬地反问道“这还不到晌午,能有谁来呢”

    马湘兰笑道“姑娘,是姬庆文大人从京里回来了,来看你来了”

    柳如是闻言惊得玉手一抖,手中一枚黑子应声落下,发出“砰”的响声,正好砸在棋盘一处黑白厮杀正烈的角落,将摆好的棋局砸了个零散。

    姬庆文见状,开口打趣道“柳姑娘这是怎么了我姬庆文凶神恶煞还是黑白无常,竟然惹得姑娘这样手忙脚乱”

    柳如是赶忙从座位里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来,说道“既然是姬大人来了,那就请屋里坐吧。大人此去京师勤王杀敌,都说大人立了大功回来,想必有不少奇闻异事同我说吧”

    姬庆文见柳如是似乎并不像马湘兰所说的那样思念自己,心中掠过一丝不快,可又一想自己手里捏着一样能够实现柳如是生平夙愿的重要物件,却又旋即释然了。

    于是他一摆手,对马湘兰说道“我有几句体己的话要同柳姑娘单独说,老鸨子你先下去吧。”一面说,一面从衣袖的口袋里掏出一枚物件,递给了马湘兰。

    姬庆文给她的,就是当日从魏忠贤塑像的肚子里弄来的两颗东珠。这两颗珠子洁白无瑕,又有鹌鹑蛋那么大小,放到市面上,至少也能卖他个千把两银子。

    老鸨子马湘兰自然是见过世面的,接过东珠一看,顿时眉开眼笑,说道“不愧是姬大人,这么贵重的东西,抬手就送给奴家了。姑娘啊,你可要好好伺候着大人,说不定大人还会赏你些别的好东西呢”

    姬庆文听她没完没了地拍马屁,心里也厌烦起来,说道“好了,好了。拿了我的东西,你就自己下去乐呵吧,少在这里多废话。”

    马湘兰是个知趣的,听了这话,立即赔笑两声,便又亲自将柳如是闺房的房门掩上,攥着东珠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柳如是见状,替姬庆文倒了杯茶,又请他坐下,这才幽幽说道“都说鞑子入寇,京师周边生灵涂炭,可大人此去京师,打了胜仗回来不说,出手居然愈发阔绰了,真是出人意料。”

    姬庆文以为柳如是是在羡慕自己给马湘兰的东珠,便立即从袖中又取了两颗珍珠出来放在桌上,笑道“那是自然,我姬庆文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柳如是瞟了一眼桌上的珠子,冷冷说道“东珠这东西,满洲鞑子视为至宝,可我是汉人,对这东西并不稀罕,大人要有多的,干脆还是赏给马妈妈吧,她似乎对这物件喜欢得很”

    姬庆文莞尔一笑“鞑子的东西,柳姑娘自然是看不上眼,不知这样东西,姑娘见识过没有”

    说着,姬庆文便又掏出一枚乌黑透亮的宝石在柳如是面前晃了一晃,又同样搁在桌子上。此物便是魏忠贤用来制作塑像眼睛的“黑宝石”,堪称无价之宝,你就是肯出银子去买,也未必能够买得到。

    柳如是南来北往的文人墨客、富家子弟接触得多了,自然对各种宝石宝贝颇有研究。

    因此她见到这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就算态度再怎么高冷,也不免心中一颤,失口问道“大人,你这样东西是从哪里弄来呢”

    “这样东西我取之有道、不伤廉明,我就问姑娘喜欢不喜欢,若是喜欢,就请收下。”姬庆文含笑说道。

    柳如是却依旧没有动心,只淡淡地说道“黑宝石传说是佛家秘宝,宫廷之中的娘娘、公主经常用来雕刻成佛像随身佩戴,民间难得能见到一颗两颗。我出身风尘,只因前世造孽,才会在今生受苦。因此也常常吃斋念佛,这样的佛家秘宝,我自然是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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