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被擒,吴越军哈哈大笑着,尤其是看见周宗如此狼狈的时候,一个个都觉得十分畅快,众人戏弄了周宗半响之后,这才嬉笑着把周宗捆绑了起来。
周宗吃痛,道:“哎哟,轻一些。”
“好,那我就轻一些!”士兵说着,手上却更加用力了,周宗满头大汗,连声哀叫不已。
吴越士兵对周宗没有半点怜悯之意,把他牢牢捆绑着,又搬上了战马。这时,湖州指挥使沈承礼也赶来了,看见赵承泰,上前拱拱手,道:“原来是赵将军!”
赵承泰知道是他半路伏击,使得唐军大乱,不然他也不会有机会擒获周宗,赵承泰笑道:“沈指挥早有良谋在身,如今擒获周宗,有沈指挥的大功。”
沈承礼忙拱拱手,连声说不敢。两人寒暄了一阵,说起了杭州的战事。周宗虽然被擒,但只是唐军深入吴越国的一部分,就威胁而言,众人都知道,周宗远远比不上杨琏,如今,明州、越州乃至于余杭都被杨琏所占据,杭州直接受到威胁。杨琏部与周宗不同,他可以利用水师来运输粮食,所以他的补给完全没有问题。
这种情况显然对吴越国非常不利,杭州、秀州都靠近海边,唐军可以利用水师登岸,惊扰地方,甚至是烧毁庄稼,今儿影响吴越国的收成,一旦吴越国闹饥荒,吴越国的国力会越来越弱。所以,一鼓作气赶走唐狗,势在必行。但是,谈何容易?
两人议论了半响,赵承泰邀请沈承礼去杭州,一人智短,二人智长,或许能想到办法也不一定。而且挟着此次大胜,沈承礼必然得到封赏,仕途一片光明。
沈承礼答应了,他让部下回转湖州,禀明湖州刺史,加强戒备,而他带着区区百余人与赵承泰回转杭州。
离此地二十里外,朱琦站在山岗上,凝视着远方,他一路北上,紧紧地追着赵承泰,由于赵承泰的人数不多,所以朱琦一直没有暴露出来,可是谁能想到,周宗竟然中了埋伏?斥候不断把消息传来,朱琦更加确定,周宗兵败,已经是事实了,如今的问题在于,他能不能逃走,能不能继续活下去。
朱琦没有选择出击,由于杨琏与周宗关系不佳,所以他不愿意去救周宗,再说了,杨节度的命令,只是让他北上监视吴越军的行动,根本没有提到其他的事情。
当斥候把最终消息传回来之后,朱琦选择了撤退,数百名骑兵踏着初春的草地,匆匆回到了余杭,
“如此看来,周宗凶多吉少?”杨琏听了朱琦的禀告,不由沉吟着。
“根据线报,的确是如此。”朱琦说道。
对于杨琏而言,周宗被擒,与他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不过,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或许,该救一救他?
杨琏让朱琦回去休息之后,在书房里踱步起来,粮食他不缺,他之所以如此,是有私心,攻打吴越国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他的兵力虽然说不足,但却有足够的信心攻入杭州,这样的功劳,他不想与人平分,所以他拖着周宗,先给他一些粮食,再断了他粮,所谓的船只受袭,粮食被劫,完全是一个幌子而已。
可惜周宗的运气实在是太差,数万大军居然就这样崩溃,也不知道被擒的唐军士兵,能有多少?杨琏思考了半响,最终提起笔来,写了一封书信,然后派人送入杭州城中。
吴越王宫,钱弘俶正襟危坐,一脸怒容地看着站在下面的周宗,钱弘俶信仰佛教,怜悯之心较常人要多,本来两国交战,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周宗的行为,太过火了,他在杭州、苏州、秀州一带烧杀抢劫,不知道害死了多少百姓。
钱弘俶握紧了拳头,慢慢地站起身来,虎目圆睁,走到周宗面前,死死地盯着他,半响,道:“狗贼,你也有今日。”
周宗脸色黯然,如今落入吴越国的手中,这条性命多半不保,他不怕死,死了,他的亲人自然有陛下照顾,可是他不愿受辱而死。
“狗贼!”钱弘俶提起脚来,一脚踹在周宗的胸口,周宗“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只觉得胸口十分疼痛,但双手被反绑着,令他无法动弹。周宗觉得呼吸十分不畅,他张开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钱弘俶踢了一脚,觉得还没有过瘾,继续踹着他,周宗一路奔波,又被殴打,只觉得就要死了。
赵承泰、沈承礼臣子在一旁看着,目光淡然,对于周宗,他们没有怜悯之心。
钱弘俶殴打了半响,主角的气喘吁吁,便停了下来,口中又骂道:“狗贼,你有今日,孤一定把你五马分尸,身形俱灭,永世不能投胎。”
话音刚落,郑国公吴延福匆匆走了进来。今日守城,是吴延福主导,他在东门巡视的时候,唐军有人靠近,把一封书信射进了城中,士兵捡起来送给了他。吴延福打开一看,书信上写着钱弘俶亲启几个字。
吴延福不知道信中是什么内容,只得匆匆带了回来。
钱弘俶接过书信,见上面的字迹写的十分苍劲有力,信中忍不住赞叹了一声,拆开了信,钱弘俶略略一看,不免吃惊万分。书信是杨琏写来的,在信里,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杨琏希望钱弘俶能杀死周宗,这样就等于消灭了一个敌人。
钱弘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把书信扔在地上,蔑视地看了周宗一眼,道:“同样是唐人,周司徒似乎混的差了一点。”
周宗在地上翻滚着,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钱弘俶的这话让他一愣,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当年,查文徽被擒,杨琏孤军深入,不仅救了查文徽,更是夺走了孤的福州,令孤损兵折将!”钱弘俶说起这事情,忍不住咬牙切齿,但他话锋又是一转,道:“可是你呢,周司徒,杨琏知道你被擒,不仅没有相救,而是亲笔写了一封书信,让孤杀了你,他必有重金酬谢!”
“什么?”吴延福吃了一惊,上前几步,捡起地上的书信,仔细看了看。
“大王,这边请,微臣有话要说。”吴延福说道。
钱弘俶点点头,两人走到一边,慢慢说了起来。
“大王,杨琏与周宗、韩熙载等人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如今周宗刚刚被擒,杨琏立刻派人送来书信,绝非巧合。”吴延福说道。
钱弘俶道:“郑国公,你继续说。”
“大王请看,书信上的墨迹未干,很显然,杨琏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杨琏之所以能如此快的知道,只能证明我军出击的时候,他的探子就在四周,因为两者是政敌的关系,所以杨琏没有出手相救。”吴延福说道。
“嗯,有理!那么,以郑国公的意思,是要如何处置?”钱弘俶摸到了一些头绪。
“赵、沈两位将军擒获的唐军士兵足足有七千多人,如此多的人,消耗的粮食不少,以杭州目前的情况来说,养这些闲人显然是不划算的。而杀了他们,也不合适。微臣的意思,不如把他们送回余杭。”吴延福很是诡异地笑了笑。
“什么,送回余杭?万万不可,孤绝对不会答应!”钱弘俶一甩衣袖,决然说道。
“大王,送他们回去,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强杨琏的实力,但实际上,却是削弱!”吴延福见大王不肯,急了,忙说道。
“削弱?”钱弘俶皱眉。
吴延福道:“大王你想,杨琏孤军深入,虽然有水路可以运粮,但毕竟没有那么方便,而且,若是把这些士兵放回,好处多多。第一,可以消耗杨琏的粮食,他本身粮食就不足,七千多士兵一旦进入余杭,粮食消耗更大。第二,湖州、苏州等地的唐军已经逐渐退去,大王可下令封锁边境,两地搜索逃兵,如此一来,唐军溃兵只能投奔余杭,更会加速杨琏粮食的消耗。”
吴延福说了一长串的话之后,觉得有些口渴,不由舔了舔嘴唇,继续道:“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若是将周宗放回,他的部下必然会跟着他驻扎在余杭,与杨琏势必会产生更大的矛盾,两人若是内斗,唐军军心会更加不稳。”
钱弘俶闻言,沉默了下来,吴延福的话有理,但这好比一把双刃剑,既有可能增强杨琏的实力,也有可能削弱杨琏的实力。如果真的如郑国公所言,杨琏与周宗火拼的话,对于吴越国来说,无疑是利好的消息。
钱弘俶沉默了好一会之后,这才道:“若是先把周宗放回,恐怕杨琏不会接纳他。不如这样,等上两日,先把俘虏放了,杨琏十之八九会接受败兵,等到败兵进入了余杭,稳定下来之后,再把周宗放了,周宗不死,他的部下就会拥戴于他,双方就会产生更大的矛盾。”
“大王英明。”吴延福笑道,又补充,道:“大王,微臣认为,甚至可以派人假冒唐军,混入余杭,伺机而动!”
“好,很好!”钱弘俶大笑了起来,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笑声停歇之后,钱弘俶这才说道:“不过孤虽然有这个想法,却不能表现出来,杨琏一向狡猾,孤要于他讨价还价一番,如此他才能相信。”
“大王英明!”吴延福说道,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