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徐庶来信相邀,诸葛亮表情淡漠,没做任何表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石广元继续劝道:“刘绛天确有爱才之名,吾弟高才,去往投之,必或重用。良禽择木而栖,亦应择时而往。若刘绛天创业之初,吾弟投之,可成心腹、栋梁。然其雄霸之势已现,麾下人才济济,实非时也!便获重用,待得功成,亦不过授一郡守国相,吾弟之才,堪比管、乐,岂不惜哉?”
孔明默然。
诸葛孔明才情高远,当然有辅佐明主,彪炳青史之想。
孔明洞察天下大局,追随刘芒,自然是成就功名之首选捷径。
然而,正如石广元所言,刘芒手下,大能辈出,哪有自己的位置?
孔明何尝不想成为开基创业之功勋,然而,刘芒初创之时,孔明十岁不到,还是个孩子!
刘芒支援雁门、抗击匈奴,谋取太原之后,天下才渐闻其名。
但,那个时候,遍问天下,又有几人看好刘芒?
孔明才智纵高,亦非神仙。刘芒创业之初,莫说孔明根本没听说过,便是知道刘芒之名,没有任何接触,也不能料定,刘芒能取得今日成就。
孔明才情双高,不会怨叹怀才不遇、生不逢时,但是,也难免将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石广元再劝道:“然,徐州刘玄德,刚得九江,人望渐起。且正值开基创业之初,吾弟往投,雄才伟略,尽可施展!”
石广元十分了解孔明,知其才高气傲,因此,刻意回避徐庶的关系,以免孔明心生反感。
可是,孔明依然不为所动,静坐无声。
这下,轮到石广元无语了。
诸葛亮何等才智,不用石广元游说,诸葛亮也清清楚楚。多说无益,不如让其自己权衡、抉择。
良久,诸葛亮终于叹了口气。唤来僮儿,吩咐其收拾行囊。
“孔明意欲何往?”
“游山玩水,养心精读。”
“……唉……”未能打动孔明,石广元唯有一声叹息……
……
久等孔明不归,刘琦愈发怀疑,孔明是有意回避。
孔明避而不见,令刘琦郁闷。荆州使者即将到来,令刘琦闷上加烦。
诸葛孔明,不识好歹!
刘琦忍不住抱怨。
王粲匆匆赶来。“公子,孔明……走了!”
“走了?!此子……”刘琦忍住了恶语,心中却愈发烦闷。“快!去追孔明!”
刘琦大步就往外走,却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公子!公子!”
急切的召唤,似在耳边,又似远在天际。
温热奇苦的药汁,灌进喉咙,呛得刘琦阵阵咳嗽。
张仲景调配之药,甚是灵妙。片刻,眩晕感消失,刘琦渐渐清醒。只是头上仍似有箍儿紧勒,疼痛难忍。
身边,王粲等人焦急万分。刘琦轻轻摆了摆手。“……下去吧……”
“公子……”王粲相貌丑陋,感情却真挚,含泪安慰鼓励刘琦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吾……能挺住……”
刘琦摆手,王粲只好招呼众人退下,只留下刘琦的贴身仆妾,守在榻前。
病痛难捱,刘琦双手使劲掐着头,苍白的双唇,开阖翕动,弱声默诵:“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
久病成医,这是刘琦自创的缓解病痛之法。
每当顽疾发作,刘琦便会默诵诗文,分散注意力。
他默诵的,是《孙子兵法》之《用间》篇。
刘琦生于宗亲世家,广闻博学,经典兵法,自然烂熟于心。只是,以前的刘琦,并不喜兵战之事。
不知为何,南下荆南,遭巩志截杀,劫后余生的刘琦,突然对兵法产生浓厚的兴趣。每当顽疾发作,便常默诵兵法,以分散注意力,减轻痛苦。
“……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敌间之来间我者,因而利之,导而舍之,故反间可得而用也……”
突然,刘琦松开了双手,瞪大了眼睛!
“唤仲宣先生……”
王粲匆匆奔进,见刘琦虽仍气短乏力,但双目炯炯,王粲拜道:“苍天有眼!公子可算好了!”
刘琦挥手屏退仆妾。“派人……盯住孔明,此人,吾必收为己用。”
“公子放心,已有安排。等公子养好身子,便去寻那孔明,一定说服其为公子效力。”
“不急。江陵使者远道而来,不能怠慢。”刘琦唤过王粲,在其耳边低语一番……
……
刘琦赴荆南养病,远离了江陵,也就远离了荆州之位,刘琮派系松了口气。
但是,只要刘琦不死,终究是个麻烦。
荆州别驾刘先刘始宗,奉命来荆东,既为招募诸葛孔明,也为探查刘琦的情况。
一进刘琦在下雉的住所,熏天酒气便扑鼻而来,刘先不禁掩鼻。
屋里传来女子放肆的嬉笑,更令刘先皱眉摇头。
“咳!”
刘先在驻足门前,用力咳了一声。
屋里,嬉笑声骤停。片刻,两个妖冶女子,匆匆出来,腮红发乱,衣衫凌乱。
王粲随之而出,猥琐地冲刘先笑笑,将其让进屋内。
刘琦斜倚在榻上,一脸病容。见刘先进来,刘琦赶紧招呼道:“琦有病在身,未能远迎,别驾勿怪。”
屋里凌乱不堪,杯盘狼藉,刘先见了,心生厌恶。“安敢劳动子玉公子。”
“父亲……还好吧?”
“唉……”刘先重重叹口气,摇了摇头。既是对刘表病情的无奈,也是对刘琦的无奈。原本准备好了说辞,见了屋里的状况,也懒得讲了,忍不住开口责备道:“刘公重病在身,却念念不忘子玉(刘琦)。然,子玉有恙在身,不知保重,却纵情恣欲,刘某不知,回去该如何对刘公言说。”
一提到刘表,刘琦心中泛起阵阵酸楚。“……别驾责备的是,只是,刘琦行乐的日子,也不多了……咳……咳……咳……”
刘琦连连咳嗽,擦拭的巾帕上,一滩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