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着吴争几人的嘻闹,钱翘恭的目光有些复杂,他心里有些感动。
他突然觉得,父亲的担忧或许是错误的。
吴争赏罚分明,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或许与自己性格不同,但钱翘恭依旧认为,吴争不会是个居心叵测小人,至少不会是个坏人。
因为他真的在杀鞑子,拿自己的命在杀,而且,杀成了。
反清复明大业,不正需要很多象这样的人吗
看着沈致远、池二憨、小安子围绕在吴争身边厮闹,看着陈胜、厉如海微笑着为三人拍打身上的灰尘,钱翘恭有些羡慕,自己身边何时能有象他们这样的兄弟。
其实周大虎也想加入吴争他们的圈子,可他做惯了大哥,一时豁不下脸来。
他只能带着他的手下,站在边上,去体会着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大胜鞑子的兴奋。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投效吴争,是对的。
因为吴争让他感受到了被人敬重,原来是这么美妙的感觉。
他,已经是个英雄,杀鞑子的英雄了。
。
回去的路上,赵史悄悄跑到吴争身边。
“吴大人,还记得下官吗”
“我怎会不记得赵大人呢”
“不敢,还请大人称下官名字就行了。”赵史谦卑地陪笑道。
“咦赵大人这是哪里话,当初我只是一个七品哨官,赵大人不也称我一声吴兄弟吗”
赵史笑眯了眼道:“咱就说吴大人是个重情义之人嘛。”
“赵大人是有事”
赵史压低声音道:“此战吴大人指挥若定,如臂使指。”
“赵大人请直言。”
“呃是这样。吴大人可曾经想过,这次大人再立新功,回去之后,朝廷和监国会如何赏赐大人”
吴争奇怪地问道:“从千户往上升,记得可不是单单杀敌数了,按此战军功,我估计也就最多升一级,况且朝廷记功自然有成例,借鉴便是了。”
赵史声音压得更低,“大人是千户,虽说只有正五品,可也是一方千户所主官,可如果只升一级,那便得入朝或入职卫指挥使麾下,亦或者入兴、越二位国公麾下。带兵或许可以,但恐怕不能为主将。”
吴争听了眉头微微皱起。
赵史见吴争已经有所领会,继续说道:“如今这世道,官位再高,不如能有一支精兵傍身,大人可千万不要。”
吴争一抬手阻止了赵史的话声,意思已经明白,话就不用再多说了,说多了,反而不好。
“赵大人此来,想必是另有事要和我说吧,不妨直言。”
赵史稍稍尴尬了一下,但很快又笑容满面地道:“吴大人果真法眼如炬是,下官确实有求于大人当日在江边,蒙大人许诺,日后照抚下官,如今还望大人。”
吴争明白了,赵史这是有备而来。
可吴争又不明白了,赵史在廖仲平麾下干得好好的,再怎么说来,廖仲平的千户所那也是监国近卫啊,自己不过也就是个千户,而且短短几个月内,已经两次恶战,与廖仲平相比,赵史待在廖仲平那岂不是更安全
“赵大人之意,是想来梁湖卫所任副千户”吴争想不出来,梁湖卫所除了自己这个千户之外,还有什么职位会被赵史看在眼里
“啊不,不,吴大人误会了,经此恶战,下官明白了自己的能为,确实不堪于领兵打仗。呃下官的意思是,愿意追随大人嗯,哪怕在大人身边做个亲卫,下官也愿意。”
一个朝廷正经百户做自己亲卫
做份殊荣,吴争自认还不够格。
不过吴争是听懂了赵史的意思,这官痞经过这场战斗,是真怕了。
连监国近卫都派上了战场,他敏锐地感觉到危险的临近。
所以,他要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庇护所。
经过深思熟虑、左右对比,他选择了自己。
但他又不想领兵,领兵就得作战,赵史只想留在后方。
吴争微笑起来,“赵大人不妨直说。”
“那下官厚颜了。”赵史有些无奈,他倒真不认为吴争在故意刁难或者奚落他,而认为吴争只是不清楚卫所官职。
“吴大人,按卫所编制,千户所一人掌印,一人佥事。下官毛遂自荐,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吴争这才恍然。
原本,按大明朝惯例吴争这样的出身,是不可能被授千户实职的。
就算军功再彪悍,最多也就是个试千户,千户实缺只能由勋臣担任。
这也是之前吴争追赶钱翘恭,凑巧救了三界明军,被召回绍兴府时,朱以海授以骁骑尉武勋正五品的原因之一。
也就是说,吴争属于先上车后买票的那种。
当然,如果不是南明,正经大明朝,这种现象是断不会有的。
因为明末军队中,百户以上上升之路,基本已经断绝。
积累二百多年的勋臣,几乎囊括了所有千户以上的正职。
这也是梁湖卫所一直正千户空缺,以王之仁侄儿百户王一林代千户的主要原因之一。
千户都空缺,自然就不会设佥事。
因为佥事从品阶来说,属于千户副手,不,应该说是分工不同。
掌印千户负责总理卫所一切事务,但主管的还是军事。
佥事不一样,它的主要职能是内务,也就是负责囤田。
当然,同时也是千户的兼职参谋,打理卫所内部的后勤啥的。
佥事的官品在百户之上,从五品。
这等于,赵史在谋求庇护的同时,给他自己又提了一级,同时把话还说得那么好听。
聪明人啊。
吴争其实从江边就已经不讨厌赵史了。
甚至心里还有些感谢赵史当日的提点,而今日赵史的提醒,也确实是吴争不曾经想到的。
在吴争看来,自己身边确实需要这么一个能言善辩、干干后勤之人。
赵史很合适,在吴争的观察中,赵史是个怕死但还不至于因怕死而舍弃底限之人。
是个深谙为官之道,善于巴结上官、安抚属下之人。
而且海边百姓和吴庄百姓也需要人去管理,吴争有些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