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交加,急行的人脚步匆匆。
刀疤比夏平安更清楚,在这个风雨之夜,可能发生的,或者说将要发生的事情。
在他听到布赢的事情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针对夏平安的的一个局。他不想让夏平安过去,可偏偏的,他知道夏平安会过去。
所以,他才会替夏平安过去,他一定要在夏平安赶过去之前,将布赢带回去。
但是,他太了解西坊在这些事情上的手段,他选的路极偏,故意绕开了捷径和主街。
穿过幽暗的小巷,刀疤拐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一片死静,但有一点灯火。
在街的前方有一个棚子,棚子下面挂着一个灯笼。
淡黄色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摆。
在棚子下面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在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身材圆滚,正低头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刀疤急行的脚步慢了下来。
寅虎卿呼呼地吃面,刀疤扶着刀缓步走过这个雨棚。
寅虎卿头都没抬,嘴里喊着面,含糊不清地说:“不坐下吃碗面吗?”
刀疤回身,走进雨棚,坐在寅虎卿的对面。在他的面前,正好一碗面,还是热的。
“我们俩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吃面了?”
刀疤用筷子挑了挑面,呼呼地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道:“我经常吃,是你已经不用吃面了。”
寅虎卿伸手摸了一把额头的汗,道:“偶尔吃一顿,挺香的,但是经常这样,可不好。”
说话的功夫,刀疤将面吃完了,端起大碗将面汤全喝了,然后打了一个饱嗝。
“我习惯了。”
寅虎卿看着刀疤道:“留下来,陪陪我。”
刀疤站起身,道:“我不是什么君子,也不是什么信人,但这次是我先答应了别人事,等事情办完,寅老大若是赏光,我请你喝酒都行。”
寅虎卿叹息了一声,道:“你知道我的心意。”
刀疤点头。
“那你为何还敢吃这碗面?”
刀疤笑看着寅虎卿,道:“因为我跟你了二十三年,若不是你将我从那运河里拉出来,我早就死了,所以,你若想要我这条命,何须一碗面,只需一句话。”
寅虎卿眼神看着棚外的大雨。
“那年,也是这样的雨夜。”
刀疤嗯了一声。
“你知道,我不会说那句话。”
刀疤道:“那我还得走。”
寅虎卿看着刀疤,道:“你都说了,二十三年,为何抵不过你与夏平安的数面之缘,况且,我看他对你未必真心。”
刀疤指了指脸上的刀疤,道:“这道疤,我痒了二十年,至今都没有好。”
寅虎卿看着刀疤的脸。脸上那道疤是夏云客留下的,也知道刀疤说的是何事。
“你真觉的你能保住他的性命吗?当年刀剑双绝夏云客是何等惊才艳艳的人物,最后呢?还不是灰头土脸的离开京都,立下再不入京的誓言。夏平安呢?一个极阴体脉,修为和前途一眼就看到底的人,又如何是散千金、柳若白的对手!”
刀疤低头道:“我知道,但是让我睁眼看着,袖手旁观,我做不到。”
寅虎卿用手扶着额头,叹息了一声。
刀疤撑起伞,迈步走进风雨。
咯吱~
旁边店铺的门开了,屈三刀走出来,站在寅虎卿的边上。
“寅老大,需要…”
寅虎卿看着刀疤放下的空碗,道:“若是你,你会吃这碗面吗?”
屈三刀犹豫了一下,道:“会!”
寅虎卿笑了,笑的极其萧索。
“很好,跟下去吧。”
屈三刀道:“遵命!”
寅虎卿道:“我要你活着带他回来。”
屈三刀脚步顿住。
“没听清?”
屈三刀道:“听清了,只是…”
寅虎卿道:“人只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放弃,只有最后那点念想破灭了才会回头。”
屈三刀道:“属下懂了。”身影急窜,走进风雨里。
寅虎卿看着屈三刀的身影,微微摇头。
“你永远成不了他,或许正因为这样的他,才能和夏云客那样的人成为朋友吧。”
朋友啊…
寅虎卿起身,并没有叫马车,撑着伞,在积水的街头漫步而行。
今夜之后,我等你回来。
……
遥花楼。
布赢并没有与任何人发生冲突,相反,他很受欢迎。
布赢酒喝的不少,但没有醉,话说了不少,都不着调。
“来,叫声爷。”
旁边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赶紧叫了声,布赢乐的呵呵大笑。
“还敢说爷毛都没长齐吗?”
“谁敢说布爷小呢?”
布赢笑着站起来,踉跄地走过去,一把搂住老鸨的肩膀,笑道:“来来,你也喝一个。”
老鸨子笑着抿了抿,道:“布公子可满意?”
布赢笑道:“满意,满意!”
老鸨子虽然嫌弃醉酒的人,但是生意场多年,该忍的都忍了。
“那就好,布公子好好玩。”身子轻挪,准备脱离布赢的手。布赢似乎醉了,紧抓着不放。
“你们遥花楼的姑娘不错,本公子准备赎一个回去慢慢玩。”
先前陪布赢的那两个姑娘急忙过来,笑道:“布爷准备赎哪一位啊?呵呵…”
不论布赢怎么装大爷,在老鸨和这些风尘女子看来,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有两个钱,图个好奇,过来浪荡。一听他要赎人,都带着打趣的语气。
布赢左手拉着老鸨,身子转了半个圈,右手的手指几乎绕着遥花楼指了一圈。
“我要赎…”
布赢转了一圈,最后指到了老鸨。
“你!”
老鸨笑道:“布公子说笑了,老朽有何用啊?”
边上一众客人听到布赢的话,纷纷叫好起来。
“唉,你人虽老,但经验丰富啊。”
“唉,我看不丑,半老徐娘,风韵犹在啊。”
“这位仁兄说错了,说不得这位小哥就喜好老鸨这样的呢?
一人一句,整个遥花楼都欢笑起来。
老鸨挣脱布赢的手,道:“布公子,莫要胡闹!”
布赢笑道:“莫不是你们遥花楼不能赎姑娘?”
老鸨道:“能,但不知你出不出得起这价钱?”
布赢笑道:“总得有个价钱吧。”
老鸨看了一眼布赢道:“你若拿出一万两,遥花楼的姑娘任你挑。”
布赢笑道:“这话是你说的?”
老鸨子笑道:“我说的。”
布赢对着周围的欢客道:“诸位都听见了,替我做个见证。”
老鸨子看着布赢道:“莫要虚张声势,你且拿来?”
布赢笑道:“你且瞧好了!”从怀里拿出三张钱庄的凭证。
“四千两。”
老鸨鄙夷地看着布赢,其他人有多少钱她不知道,但是布赢有多少钱,他很清楚,就算是打死布赢,他也不可能拿出一万两。
“再拿啊?”
布赢笑道:“没有了。”
老鸨道:“没有就不要开玩笑!”
布赢将自己的两把匕首“啪”地放在桌上。
“磁刃匕首一对,价值六千两!”
老鸨道:“我们不要。”
布赢道:“我是问这些客人的,有没有人要,磁刃匕首,是什么样的兵器我就不说了,你们谁要,给钱就可以。”
寻欢的客人连姑娘们都不顾了,急忙跑过来,看布赢的匕首。
“是真的吗?”
布赢笑道:“本公子在应贤试中,就靠这对兵器才打败四不动尊的乔小小的,看好了。”
布赢摔手,一把匕首擦着老鸨的面飞了过去,吓得老鸨子向后退了两步。
布赢用手中的匕首一吸,飞出去的匕首又倒飞回来,粘在手中的匕首上。
“如假包换!”
围观的人中挤进来一个肥胖的油腻中年男人,是布庄的东家,笑道:“我要,可是今日没有那多钱票,改日可以吗?”
布赢笑看着老鸨子道:“这位兄台答应了,六千两买我的匕首,正好一万两,现在我可以挑人了吗?”
老鸨摸了摸头上的汗,道:“可以…吧?”犹犹豫豫,眼神却飘向二楼东南角的一个房间。
布赢笑道:“先前你可是说好的,众人可都听见了。”
老鸨摸了摸额头,眼见着东南角的房间没有动静,咬牙道:“布公子挑吧。”
布赢笑盈盈地看着楼里的姑娘,很多姑娘这时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都希望布赢能选他们。
布赢指着二楼的一个房间道:“我要赎绿萝!”
老鸨子一听,道:“绿萝不可以…”
布赢道:“你想反悔?”顺手拿起匕首,看着老鸨子。
老鸨子道:“绿萝真的不可以,她…她是陈小侯爷的人。”
布赢眼睛眯了眯,道:“我不管她是谁的人,你说了,一万两,遥花楼的人任我选。”
老鸨子用手绢擦额头的汗,道:“布公子,换一个人,可以吗?”
布赢摇头,道:“这就是你们的信誉吗?”跃到二楼,直奔绿萝的房间。
“你闹够了没有!”
布赢还未进去,房间的门却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样貌清秀隽美,只是眉间有一股淡漠之气。
布赢看着眼前的女子,轻声道:“小英,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