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近初夏,午后的阳光已经炙热起来。官道之上,一个由一正一副两个将军率领的百人规模的队伍,正缓缓前行,官道之上并无树荫遮蔽,一行人被阳光炙烤的口干唇裂,昏昏欲睡。队伍后面跟着几辆囚车,看得出来,囚笼之内的人受过严刑折磨,再加上阳光的暴晒,已是半死不活的模样。
“这贼老天,也忒热了。”副将一个抱怨道“大哥,兄弟们都扛不住了,找个阴凉处休整一下吧。”说完,抬手指了指身后长长的队伍。
“不行,往前三十里便是河内郡了。不过是半日路程,让大伙坚持一下。到了城内再做修整,好酒好菜管够。”将军顺着那副将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稍一犹豫,拒绝了那人的提议。见那人心有不满,便又开口解释了几句“日头下山尚有几个时辰,若等到那时在赶路便太迟了。还是现在坚持一下,进了河内城再做修整吧。”
这话听来也有道理,副将便不再作声,取下挂着马鞍上的水囊猛了灌几口,只顾埋头赶路起来。一行人往前又走了约么一个时辰,太阳的光辉却没有衰弱半分,依旧让人炙热难耐。起先抱怨的那副将实在是被晒得焦躁难耐了,张嘴想要再次抱怨。副将抬头看了看四周,抱怨之声还未出口,便咽了回去“大哥,前面是个棚子?”那副将手往前指,兴奋异常。
“嗯?好像是。不过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人烟,我等需要小心防范。”将军生性谨慎,出言提醒道。
“大哥,小心过头了。这方圆几百里内都是我们范阳军的地盘,走在自家院子里,怎么会有危险。”那副将此时尤为兴奋,大大咧咧的说道。
好像是为了验证副将的言论一般,棚子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影,手遮凉棚往东远眺,见东边官道之上来了一个队伍,那人回头向棚子里的人打了声招呼,便朝着队伍这边跑来。待那人跑的近了,只见那人身着范阳军制式兵甲,头戴兵盔,一副标准的范阳军校尉装束。“大哥,我说吧,一看就是自己兄弟,大哥勿要多心了”副将看清了来人的装束,哈哈大笑起来。
校尉脚程不慢,一会的功夫便跑到了队伍跟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二位押车将军行礼“小人河内郡驻守校尉,奉命在此迎接二位将军。”
“你姓甚名谁,报上名来”虽是在叛军自己地盘之内,将军仍然不敢大意,细细盘问起那名校尉来。
“小的贱姓倪,名马必。奉河内郡驻守将军令,迎候二卫将军。”校尉双手抱拳,恭谨答道。
那将军听闻这校尉的名字时,便觉得有点不顺耳。仔细想了一下,却又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劲。兴许是第一次听这名字吧,这天下之大叫什么的都有,也不奇怪。将军想了想继续问道“你家将军姓甚名谁?”
“小人将军名唤何百年,奉军令在此河内郡驻守。”校尉再次回答。
听到校尉说出何百年的名字,那将军时刻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里。何百年他是认识的,他还有个兄长名唤何千年,可惜被囚车上的那俩贼子诱杀了。也难怪,何百年能派人迎候,兴许是为这囚车之人来的吧。想到这里,那将军的神色松缓了下来,但还是出口问道“你家将军派你等前来所为何事。”
“禀将军,只因囚车之上的人杀了我家将军的兄长,又是将军押送。我家将军念及天干日燥,派小人备下凉茶酒食,以谢将军。”
“哈哈哈哈,百年兄太客气了。头前引路吧。”那将军见校尉回答的滴水不漏,毫无破绽,终于放下心,不再怀疑。
要说这校尉,并不是旁人,正是李泌。那日李泌三人斩杀了几个叛军,并从叛军口中得知押送颜杲卿的队伍的大体行程。三人商议后决定,不能让这囚车进了河内城,一定要在半路之上下手。若是囚车进城,纵是三人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无可奈何的。三人定要在这路上劫了这囚车。商议之后,李泌三人取了被杀叛军的兵甲,备了些凉茶酒食,便等在了这官道之上。当然,凉茶酒食均是三人特制而成,里面加了大量的迷药,保证酒水下肚,这押送队伍人人便倒地不起。
李泌三人已然在这里等了两天了,黄天不负有心人,于此时终于等到了该来的人。李泌心中机警,将那将军的盘问回答的滴水不漏。见那将军放下了戒心,不再起疑,李泌暗暗深吸一口气,按捺住了兴奋的的心情,头前带路,将一行人引进了凉棚之内。
凉棚不大,只能坐开七八个人。待那两个将军和几个亲兵进来之后,凉棚便被挤了个满满当当。
“兄弟几个对不住了,兄弟我真没料到来了这么多弟兄。弟兄们将就一下,去那边树荫之下可好,兄弟我马上把这凉茶酒食搬了过去。大伙放开了吃喝。”李泌见凉棚之内已无空间,连连抱拳,向站在太阳底下的兵士道歉。
众军士自然无不乐意,与这将军们坐在一起还嫌忒不自在呢。于是纷纷抱拳还礼,各自散开,寻找阴凉地去了。
此时,两个将军和几个亲兵已然落坐,纷纷伸手解开了衣领,大口的喘着粗气。“直娘贼,这老天真的热。”副将抱怨道。李泌赶忙盛好凉茶,端了上来,又招呼摩利把酒菜凉茶端出去一些,分给树荫里的兵士分食。
“不是有酒么,给老子端碗酒来,这茶喝的不痛快。”副将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把碗递回李泌手里,大咧咧的说。李泌接过副将手里的碗,看了那将军一眼“将军也要些酒水么”。
“某喝茶便可”那将军摆手拒绝了李泌的提议,又看了看副将,提醒道“你也少喝点,不要误了事。进城之后再喝不迟。”
“就一碗,大哥。哈哈”那副将打了个哈哈,见李泌已经把酒端了上来,双手捧碗,三两口便喝了个精光。
坐在凉棚中的七八个人此时已经喝完了大半桶的酒水凉茶。李泌悬着的心落了地,直起身来看向远处的树荫。见树荫下的军士也在自顾自的分食着酒水,李泌嘴角轻轻一笑。
那将军不愧是久经战阵,眼光甚是毒辣。李泌嘴角的一抹轻笑并落入他的眼中,瞬间让他打了个激灵,“你这厮为何发笑!”那将军厉声喝问。这时,安华端着盛好的酒水送了上来,被那将军吓了一跳,手中的碗仓啷一声掉落在地,摔了个稀碎。瓷器碎裂的声音传遍了棚里的每一个角落,众人纷纷抬头看向安华,还有安华未及收起的柔荑。
“你是女的!”副将也看出情形不对,厉声问道。
李泌见两个将军发现了他们的破绽,也不着急呵呵一笑“对不住了各位,囚车上的人,李某要带走了。”李泌面露邪笑,抬手指了指停在棚外树荫下的囚车。
“你是何人!竟然如此大胆。”那将军已经确信自己被暗算了,愤怒之下抽出了挂在腰间的佩刀,竟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