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兵反已经数月有余。叛军自范阳南下,一路势如破竹,此时已攻占了河北河南以及东都洛阳等地,李泌隐居之地嵩山自然也未能幸免。神州大地的半壁江山已被战火笼罩,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李泌自然不可能继续安坐在茅庐之中了。
李泌与安华摩利三人下山已经半月有余,三人扮做贩夫模样,走走停停,一路向北而去。安禄山反叛之后,叛军所到之处皆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与强盗无异。荥阳境内也不例外。荥阳郡地处泗水之畔,自古便是土地肥美之地,人丁兴旺,百姓富庶。而此时的荥阳却显得一片破败,城外新塚林立,荒无人烟。城内家家闭户,街上空无一人。三人已经行走多时,饿的急了,想要寻一些吃食。可是连敲了几家酒肆的门,不是无人应答就是视他们如蛇蝎避之不及,更别提开门了。
三人沿着街道在城内一路走走寻寻,终于在一条小巷之内敲开了一个面馆的大门,“客官何事敲门?”店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丈,小心翼翼的从门内打开一条缝,警惕的问道。
“在下三人长途跋涉,路过贵宝地,饥渴难耐,想要寻一些吃食。”李泌摘下头戴的斗笠,露出和煦的笑容。安华和摩利也是有学有样的摘下了斗笠,露出了真容。或许李泌和煦温暖的笑容打消了店主的疑虑,店主思忖一番之后打开了店门。三人进店之后,店主左右查看,发下四下无人,又迅速的关上了店门。
店内面积不大,靠近门口的位置只摆了两张八仙桌,还有几张胡凳。在往里一点靠墙的便是店内的炉灶桌案了,上面尽是锅碗瓢盆等灶具。除了这些,便再无他物。
“您是哪家的贵公子吧。”李泌三人落座之后,店主先是给三人各上来一碗热水,看着李泌说道“这兵荒马乱的,保命要紧。公子莫要到处行走了。”
“这荥阳境内情况如何?”李泌见老丈跟自己搭茬,来了兴趣,张口问道。
“嘿!公子这话问的。公子进城的时候难道没有看见城外的那些新坟吗?那里面埋得都是本地之人,八成是女人。这叛军一来,城内的家家户户都遭了殃。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凡事有点姿色的全被乱军掳走玷污了。叛军在这城内真的是烧杀抢掠,看上什么拿什么。这城内原先凡是有点家底的都遭了殃,被害的死的死逃的逃。乱军也来此了,见我老丈孤身一人,又穷的叮当响实在没是啥可拿,便走了。造孽吆!”老丈手里忙活着,回头朝李泌三人说道“我这里也没甚好的吃食,就是粟米粥,缸内还有一些腌菜,三位将就一下吧。”
“老丈没有家人?”李泌闲来无事,有一搭没一搭的根老丈搭着话。
“有一子,乱军来的时候就被抓了壮丁。前些日子随乱军开拔了,开拔之前还回来看了我一次。现在不知是死是活呢。”说到儿子,老丈的手微微一抖,泫然欲泣的说道。“公子你说说,为啥这河北河南两道,怎么好似没有官军一样,一夜之间全成了叛军。”
李泌被老丈一句话问的哑口无言。如果硬说理由,李泌能洋洋洒洒分析出一大堆来。可是败的有理并不代表败的应该。若是安禄山南下路过的每一个郡县都能誓死不降,节节抵抗,此刻安禄山的兵锋也不至于直抵潼关,威胁长安了。
“要说这官府之人全是孬种吧,也不尽然。前些日子我儿回来看我的时候说,河北道的一个郡守起了事,不过兵败被抓了,好像要往洛阳送。”粥汤已然做好,老丈给每人盛了一碗,又从缸里捞出来几块腌菜,装在盘里端了上来。
李泌呼啦啦正在喝粥,听到老人说道此事,脑子一个激灵。他隐约记得历史上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但又记得不是特别真切,“哦?老丈知道那人姓氏吗”李泌放下手中的粥碗抬头问道。
“我儿好似说过,姓颜。真是个好官。”老丈放下装着腌菜的碟子,顺势坐在了三人旁边。
李泌一拍脑门想了起来。颜杲卿!是他了。大家对这颜杲卿可能不是特别熟悉,但是他的族弟颜真卿大家一定知道。他们二人的五世祖便是赫赫有名的北齐名臣,写了流传千古的《颜氏家训》的那位大儒颜之推。
安禄山造反之后,大军忽然出现在常山郡外。当时安禄山身兼河北道采访使,颜杲卿自然是他的属官。见上官大军忽然而至,颜杲卿不知实情,赶忙和长史袁履谦前往拜谒,猝不及防之下被安禄山换了城防。
后来,颜杲卿设计诱杀了安禄山的部将李钦凑,高邈,何千年等人后起事。安禄山知后院起火,赶忙派史思明和蔡希德回兵攻打常山。颜杲卿袁履谦二人兵败被俘。此时应该正在被押往洛阳的路上,若是如此,囚车必然过境河内郡。想到这里,李泌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李泌三人匆匆吃饱了饭食,给老丈留下了几个铜钱便上路往河内而去。
一路无话。几日之后,三人便来到了河内郡境内。这河内郡与其他郡县并无二致,均是兵灾之后的破败荒芜。李泌有心打听颜杲卿的下落,只是苦于没有门路,百姓定然不会知道囚车何时来此。三人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去问当地驻守的叛军。
这一日,三人寻了一处餐馆吃完午饭,正坐在店内愁眉不展,无计可施之时。这时候正巧碰见一队叛军兵士来此吃饭。这队兵士共有五人,其中有一人领头,看身上所穿的兵甲知道应该是个校尉级别的将领。三人相视一笑,计上心来。
那五人在店内除吃海塞了大半个时辰,酒足饭饱之后抹抹嘴上的油花站起身来扭头就走,店家也不敢阻拦,小心陪笑着送那五人出了门。
李泌三人起身跟了出去。那五人估计喝的有点高了,一边相互嘻嘻哈哈说笑,一边踉踉跄跄的往前走着。合着该这五人命绝于此,五人渐渐离了大路,往小巷子里面转去,待那五人刚刚转进了巷口,李泌动了。
只见李泌抽出藏在靴中的短刀,三两步冲了出去,短刀径直往走在最后那人人的后颈刺去。只听咔嚓一声,锋利的短刀穿透颈椎从咽喉刺出,把那人扎了一个通透,那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朝前倒去。另一人见同伴突然倒地,以为是他不胜酒力,刚要出言调笑,便被一双手捂住了嘴巴,只感觉脖颈一凉,鲜血便喷涌而出,有出气没了进气。剩余三人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张口想要呵斥。只见两柄黑漆漆的短刀从李泌身后飞了出来,一柄扎进了一人的胸膛,另一柄直接扎进了另一人已经张开却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的嘴里。剩下的那个校尉张了张嘴,没有喊出声音来,此时酒也醒了,浑身筛糠一般抖个不停。李泌三人寻了一个废弃的宅院将尸体藏好,审问起了那个叛军校尉。那校尉也是怂包一个,一五一十的把他知道的事情统统说来出来,临了还求李泌饶他一命,李泌自然不会答应,手起刀落,干净利索的割断了那人的喉咙。李泌的杀人手法干净利索,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看得安华和摩利面面相觑,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