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殷三雨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他定定的望着云西,忽的勾唇一笑,“好奇自是好奇,不过我也大概猜得到。”
云西抬目一笑,“那就请三雨兄猜一猜。”
殷三雨放下杯子,向前探了探身子,视线迎上她晶亮的眸光,将声音压得极低,“杨老典史此时就在我们隔壁吧”
“哦”云西眉梢微挑,“三雨兄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殷某人别的自信没有,但若说这一身硬功夫,在整个滕县望去,还是找不出对手的。这次秘密行动又把其他什么金魂寨阴魂寨的高手都排除在外,那么殷某的战力更是当仁不让第一强的。我就是贴身保护杨典史的不二人选,所以我在的地方就是最近身保护杨典史的地方。”
说着,殷三雨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云南说得不错,这两天忙得他焦头烂额,此时一放松紧绷神经,身上顿时觉得又渴又累。 云西又为他斟了一杯水,笑意嫣然,“这点程度,果然难不住三雨兄,”她抬眸望着他,眸中忽有寒光瞬时闪过,“不过,我看三雨兄虽然对这突来的计划虽没有什么防备,但对被我强拉进的,这处小宅子,却没有什么惊奇之色,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缘由吗”
殷三雨环视着整间,忽然冷冷一笑,端起茶杯,低头凑近云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岂止是不奇怪,对这块地,我熟悉得堪比自家后院。”
坐在窗边的云南闻言,不禁缓缓回过头,目光幽深的望了云西一眼。
云西淡然一笑。
面上虽不露山水,内里却已经有种预感。
这一块不被划在杨家主宅里,单独多出来的小院子背后,必然藏了一段不怎么干净的往事。
果然,又听殷三雨用压得极低的声音继续说道;“这个四合院以前并不属于杨家,当然,虽然现在真正属于杨家,但名头上还划在别人头上。”
云西不觉皱了眉,“听起来就很复杂啊。”
“背后的故事更复杂,”殷三雨嗤然一笑,“这个四合院以前住的也是算是个有背景的人家,姓柳,家里出了个女儿,嫁给了朝中一位阁老做妾。平日在滕县横行霸道,那叫一个嚣张杨家设计的庭院计划要占据整条街,逼迁走了不少人家。唯独这家,就跟一颗嵌死了的铁钉子似的,费了老鼻子劲也拔不掉。”
云西撇撇嘴,颇为感慨的想着,看来这钉子户的说法,古已有之啊。
她认真的道“所以说,杨家也算遇到了一个棘手的对手”
殷三雨冷笑一声,“一个阁老的小妾娘家,怎么可能是杨家的对手就是杨家现在的主宅,都是直接收了一个富商的庭院,直接扩建的。比起背景手段,滕县没有人是杨家的对手。”
云西脸色微沉。
她眼前又恍然浮过杨府的种种奢华细节,只是不知,在那些庭院房室美轮美奂的表象之下,又藏了多少鲜血与污秽。
殷三雨眸光幽幽,“柳家本以为自己与那些有钱却没势的普通富商有着根本的不同。怎么说也是有着顶级官场的背景,而杨家却只是一户地方小官,任杨家再阴险,也是绝扳不他们柳家的。但没想杨家最后只是翻了翻手腕,做了个巧妙些的局,随便拉起一个人命官司,就逼得柳家人进了圈套。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柳家却逃不脱杨家的陷阱,最后只能自认倒霉将这座宅院抵给了案子的原告。”
“看来那个原告也就是个幌子,虽然名义上不是杨家出面,但实际上还是入了杨家的口袋。”云西又给殷三雨倒了一杯水,“不过,能让阁老的亲家吃瘪,并将他们吃的死死的,最后只能乖乖认输,布的那盘局,肯定也不简单吧”
“嗯,”殷三雨点点头,“杨家做局就如李儒做木器,一样的手法娴熟,新意频出。那一次给柳家布的就是连环局,的确不是凡人能对付的。”说着,殷三雨侧眸望着云西,唇边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复杂笑容,“至于那原告嘛,是杨家一户远方亲戚,云书吏不妨猜猜,那原告的姓氏。”
云西抿了一口茶,眸光深深,笑得意味深长,“不会是姓李吧”
殷三雨手上转着小瓷杯,挑起眼皮,亦笑得幽深莫测,“这点程度,果然难不住云书吏。”
听他模仿着自己的语气,云西会心一笑,“那后来呢,这座庭院怎么又没有与杨家打通在一起”
“这间院子到了杨家人手里时,杨家大宅已经竣工。”殷三雨唇边噙着笑,继续说道,“不过咱们的杨老大人最是灵活的一个人物。他那时想着,反正杨家也足够大,旁边单独分出一个小院,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挺好。正好那时有一个他赎来的歌妓,想着安置在这里,既可以不走杨家大门,不会碍杨夫人的眼;又可以中间打通暗门,自己出入也方便。但没想到那歌妓还没搬进这里,就病发暴毙了。后来这个院子就空置下来,做了杨家一处书房库房。再后来,杨家的拓公子出任滕县教谕,这座偏宅便被拓公子指给了工房吏,李儒住了。”
听完这一段故事,云西后倾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望着屋内设施,神色越发淡漠冷峻,“没想到只是简单的一块地,几块砖,背后就藏了这么许多故事。”
“在书吏眼中不过是几块砖,在别人眼里却是权势尊严财富呢” 殷三雨拎起茶壶,自斟自饮,眸光细微有些恍惚,“不过谁又能说这些金屋子银屋子不只是几块砖,一块地呢也是正应了那句话,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铁馒头。”
“铁馒头”虽然没有听懂,但是云西仍被这好玩的俏皮话勾起了十足的兴趣。
还未带她开口讯问意思来由,就听坐在窗边的云南,语声幽幽的道“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一人喫一箇,莫嫌没滋味。诗句虽简,唐人王梵志却将生时功名,死后孤寂讲了一个透彻。”
云南虽说得晦涩,但是云西却听出了,他这是在借机给自己普及文学常识。
他该是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问出类似土馒头是啥的低级问题,让自己伪世家才女的人设露馅。
殷三雨并未觉察这一点,他仍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久久不能释怀。
片刻之后,他才伸出一只手搭在扶手,身子斜斜后靠,“只要没吃那个土馒头,只要没进自己的土坟包,就要奔波劳碌一日啊”他江湖气十足的笑了笑,“就且看今天这一日,那位尧光白要不要我们过得安生了。”
云西轻轻放下茶杯,“怎么看都是天罗地网,无论他叫唐七星,还是尧光白,给他准备的都是一个备好了馅的土馒头。
”不过,“她忽然顿了一下,抬头望向已经被天光彻底打亮的白纸窗,喃喃似的说道”此时我倒希望他不要出手,能走就走吧。“
”哦“殷三雨侧眸望住她,挑眉微笑,”看来,云书吏还是挺欣赏这位盗亦有道的盗九天,眼见他就要这样白白断送了卿卿性命,觉得可惜“
云西噗嗤一下,轻笑出声,她抬目望住他着,反问道,”难道,三雨兄不是这般想法吗“
殷三雨被她冰灵的眸子摄得一怔,片刻之后,他忽地笑了,”当然。“就这样,时间在三人既轻松又紧张的谈话氛围中,一点一滴的流逝。
清晨的脚步还在流连,越来越高的红日便又拉开了晌午的序幕。
早饭仿佛才吃过没多久,放在食盒里热腾腾的午饭就又端上来了。
除了云南坚持守在门边窗前,云西与殷三雨则轮流着外出小心巡查。
殷三雨出去时,云西就在里间屋的床榻上休息;云西出去办事时,殷三雨就赶紧回屋睡个囫囵觉,以防备夜间要熬个通宵。
随着日头一点点西沉,众人的心也越发的紧张起来。
因为时间越往后,尧光白动手的几率就越大,每一个当值的人,心中的不安都在愈演愈烈。甚至连上个厕所都上不安稳了,生怕就在自己脱了裤子的同时听到突起的遇袭警报。
但是直到杨家主宅掌起了灯,各处都吃过了晚饭,整个杨府都还是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异动。
云西与殷三雨再度回到了没有掌灯的厢房里,二人经过与云南,悠悠闲闲的各自落了座,只是真正的内心里,却再无闲情雅致品茶聊天。
他两用最低限度的音量,一遍又一遍的商榷着各处巡查的纰漏,演算着尧光白发动突袭的各种可能方案。
不知不觉中,院外巡回的更夫敲过了
就在殷三雨推算完一边自己的预想方案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剧烈的刺耳声响
哐啷哐啷的,带着一种金属独有的颤音,震得人心惊动魄。
云西瞬间警觉,那是有人在拼命敲打通锣的声音
云南立刻站起身,将掀开的窗扇撑得更开一些,侧耳分辨着院里的动向。
殷三雨有人唰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手瞬间按在腰间佩刀上。
”这是灵堂的报警信号。“云西没有走近门窗,反而走到了屋里的内墙前,附耳听着响动。
”尧光白真的中计了“殷三雨跟着走到云西近前,单手摸着墙壁,感受着一墙之隔外的混乱与喧嚣。
”咱们这次的明暗两组行动,可谓是机密至极,这间院子护卫杨洲的都是杨家绝对信得过的心腹,而且各处环节设计都十分严谨,消息不可能泄露。而杨府大院那边,连守卫的金魂寨高手们都不知道,躺在棺材里的不是杨洲,所以按理说,假扮成唐七星的尧光白不应该会有半点察觉的机会。他应该是中计了“
”那捉住尧光白的把握有几成“殷三雨低声问道。
云西顿了一下,才低沉着声音重重说道,”只要他现身攻击棺材,就绝无逃脱可能“
”那他要不是唐七星,或着再用其他什么先锋替身,会不会让他逃了“殷三雨还是有些疑惧。
毕竟之前的尧光白已经创下了太多根本料想不到的奇迹。
云西冷笑了一声,”不会。“
”什么不会“
”唐七星就是尧光白,这一次,已经将他牢牢锁在了包围圈里,即便他是用什么替身障眼法,只要有人发动攻击,就绝对不会叫他跑了。“云西冷冷说着,”除非“
听到云西的话截到一半就不说,殷三雨急急盯了一句,”除非什么“
云西自己也是一阵心惊,今日跟殷三雨验算推断了这么多遍,再一次被他问到这个关键的问题,她脑中突然惊现了一个一直被她忽略的可能
她惊疑不定的说道”除非没有任何人动作,局势却一片大乱了。“
殷三雨听了却心安的舒了一口气,”没有人,却能搅乱局势,不是鬼神,就是要提前设置机关。可是杨府一直就没断过放卫,又有着李儒这样精于各种机关技巧的能人在,根本不可能给任何人布置机关的机会。所以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云书吏,你不也不必太过忧心了。“
云西轻轻摇了摇头,自嘲一笑,”希望是我想太多了。“
”那是什么“窗前的云南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呼。
云西与殷三雨都是悚然一惊,黑暗中,他们两人对视一样,随即一同掉转了方向,摸索着快步向门口走去。
来到窗边,云西侧身站到云南身后,殷三雨则站到了窗子的另一边,两人在云南的指引下,透过半开的窗子,极目向黑乎乎的墙头望去。
却见墙头上正盘旋着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那东西明显是个活物,身后扬起一根细长的尾巴,随着行进的幅度,缓缓摇晃。
云西用极低的声音,问向云南,”哨兵为什么没反应“”你再仔细瞧瞧。“云南回答的声音飘忽而轻柔。
云西不觉眯细了眼睛,果然就找到了答案。
虽然看不清细节,但那团黑乎乎的小东西,向前移动的步伐轻软姿态优雅,一步叠着一步,她分明是认识的
猫
那就是一只黑猫
不知为何,云西忽然打了一个寒战。
紧接着,她似乎看到那只小猫缓缓转过头来,一双闪烁着寒光的莹亮圆眼,瞬间对上了她的视线
在这没有电灯光源污染的古代黑夜里,蓦然出现这样一双发着光的猫眼,更显得那光亮得迫人
云西总觉得那双属于猫,有着竖瞳仁的琉璃眼,似乎具有通灵的力量,目光深不见底,别有一种摄人的深意。
这下她明白为何哨兵没有预警了,他们要针对的对象显然是人,对于这样一只翻墙而入的野猫,他们也许会被吓一跳,但绝不会贸然吹响那只意义重大的哨子。
”怎么会这么巧,又是一只猫“云南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云西也皱了眉,”是呀,之前刚听到一只曾在关键时刻,及时出现扰乱了杨砺边老大视线的黑猫,后面又找到了散发着奇怪香味的猫粮,难道“
云西的瞳仁骤然紧缩
”怎么了“感觉到两人不对的殷三雨小声问着。
眼看着那只黑猫身子轻盈一跃,忽的一下,就稳稳的落到了地上,而后摇着尾巴,竟然径直走向了他们隔壁的那间房子。
”尧光白来了“云西哑着嗓子,绝望说道。
殷三雨闻言,周身一个激灵,他一手伏着窗扇,另一只手立刻按在了腰间佩刀上身子也在第一时间躬了起来,两眼瞪的溜圆,一霎不霎的盯着院里的动向。
”尧光白不是唐七星吗大院这会不是还在叫嚷一片吗他怎么知道的这儿又怎么能脱身“
殷三雨虽然已经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但还是忍不住的将急促而低细的问题,一个个抛来。
”来不及说这些了,“云西紧张的向四处张望着,”这只黑猫就应该是尧光白的探路兵,最关键的是,他之后会以怎样的方式出场他应该不会选择硬拼吧“
”不会,“云南一口否决,”他绝不会直面突击,那样只会招来所有的高手,一起把他逼上死路,他只会取巧。“
冬日夜晚冰冷的空气,也随着云南这样一句冰冷的论断,骤然凝结成霜。
云西觉得,这一次,她真的有些害怕了。
最恐怖的敌人不是拎着砍刀,到处张扬的人。
真正的敌人是仿佛魔鬼一般,教人根本看不透虚实,更猜不出她那致命的一口,究竟会等到人们怎么松懈,才会张开恐怖的鲜红大口
好在煎熬的时间并不算长,就在三人大气都不敢出,死死盯着外面一片漆黑的时候,从一进院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声响
噼噼啪啪,还带着火光硝烟的声响震动着每一张瓦片,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吓得人的心脏都险些要剧烈的弹跳出来
一时间,小院一进院的所有哨音几乎都在同一时间破空而起云西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寸的皮肤都随着耳膜一起剧烈的颤抖起来
紧接着在咫尺之隔的二进院又暴起一阵连串的爆破声
混杂在一起的还有人群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刀兵利器剧烈碰撞的敲击声,仓促急迫的呼喊声,交叠错乱的脚步声
前一瞬还寂静安宁的黑夜,此时就变成了一片焦灼混乱的战场
怎么可能
云西脑中顿时一片混乱
这次的计划已经经过严密的策划,在灵堂牢牢圈住的唐七星的高手们都早有准备,边老大他们虽不知道棺材里的杨洲是假,却都已早早的盯住了唐七星,暗中早已针对尧光白的伸手布下了名为锁魂阵的独门阵法,是不惜死伤,不惜代价也要将假冒唐七星的尧光白死死围困的
即便尧光白真的是神鬼附体了,能够打破金魂寨杀红了眼睛的锁魂阵,但也会花费大把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在主宅偷袭的动静刚起,就几乎同时间出现在这个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晓的秘密院落里
那这不可能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云西脑中惊诧才电光火石的刚刚闪过,却不防,三进院门外猝然间就瞬间被那些鞭炮似噼噼啪啪的巨响攻陷。
几乎在响声跳起的第一时间,殷三雨啪地一下就撩开撑着的窗扇,单手一扒窗框就要循着声音冲突去
云西手疾眼快的一个探身就向殷三雨的胳膊薅了过去,却不想殷三雨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她的指尖才略过他的手肘,他的腰身就倏忽而起。
决不能把她们身边最后一道强有力的屏障放跑
这个念头就是此时云西唯一所想。
眼见殷三雨一阵风似的就要飞出窗子,云西瞪着眼,咬着牙,瞬间爆出身体中全部力量,猛然灌进伸出的那只手的所有筋脉,指尖一个用力,就薅住了他跃起的腰带
”别激动“云西刚低吼出声,整个人的身体就跟着殷三雨一起飞向了窗外
好在殷三雨机警灵敏,在感知道云西动作的一刹那,他就收住了向外飞出的力道。
却不想在巨大的惯性,与云西用力过猛的薅拽下,他身体一个失衡,就重重的磕在窗框上,连带着云西也向他撅起的后腚跌摔了过来
眼见着二人就要以最不雅的姿势磕在一起的时候,云西忽然觉得后脖领一紧,随即整个身体都似被人从面揪住似的,向后扥回
云西还没反应过来,被人猛然后拽的衣领就紧紧了勒住了她的脖子
”呃“
她在心中靠了一声,喉咙便被扼住了一般,只能发出一串破碎的呜咽。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殷三雨最后磕在了窗框上,而云西则跌进云南的胸膛里
”呃“这一声却是殷三雨身下某处被重重磕到的痛呼。
脖领早已被云南松开的云西眼见着殷三雨被自己这一薅,磕到了要害处,自己都替他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可是时间根本不容她再出声安慰
隐蔽在三进院所有的家丁打手,都在第一时间从阴暗的角落里跃出,急急奔向三进院大门,一直就守在院门前的家丁朝着云西所在的方向猝然喊了一嗓子”书吏“
他急切的语气就是在求助。
云西立刻扯着嗓子回道”用力抵住大门不要出去,各处赶紧守住墙头屋顶
尽管殷三雨已经疼得脸色一片煞白,但在听到云西吼声后,还是哑着嗓子,惊声问道“这些是诈”
在云南的搀扶下,云西揉着自己的脖子,干咽了两声,才盯着外面陷在黑夜里惊疑不定的人群,点了点头,“尧光白肯定不是鬼神,既然是人,这样四处开花的情况就只能是他声东击西的障眼法”
殷三雨怔了一下,惊惧的视线透过窗框,一寸一寸的向房顶墙头扫去,因为云西说得一点也没错。
就在此时,云南搭在云西肩上的手重重按了一下,云西立时想到一件事,她朝着院子放声喊道“全部燃起火把不要管别的院子,只确保这里不被敌人混入”
此话一出,立时有人跑到四围角落,拿出早已备好的火把,几乎只在眨眼只见,跳跃着红亮火舌的火把便被一一点燃,由人手接连传递着,瞬间充满了整个院子
可就在人们点燃火把的间隙,云西突然发现在布满星辉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奇怪的白色流星
“那是什么”云西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指,就见那白色流星已然直直奔着他们所在的院子飞射而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流星,那分明是一道暗器一道带着白烟的不知名巨型暗器
紧接着,空中并行着就出现了第二道、第三道
三道暗器带起三道倏忽而过的白烟,流星一般,向着他们的方向奔射过来
身经百战的殷三雨第一个反应过来,撂下窗扇,转身一个抄手,就按在了云西的肩上
“趴下有暗器”他只发出了一声警告,按着云西连带着云南刚蹲下身子,就听到外面突然爆发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响
就在他们的头刚刚低下,头上的木楞纸窗子就在同一时间被火红的巨焰舔成血色,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爆裂飞溅成无数碎片,噗呲一下,四射开来
巨大的爆破声震得云西的眼珠子都快要弹了出去,无数迸溅的碎片更是劈头盖脸的扑了她一身
就在她大脑一片空白,满脸懵圈之际,她忽然发现,就在巨大的爆破声散成一片震颤的回音之际,殷三雨已经第一个站起身来,转身的同时,仓啷啷的一下,猛然抽出腰间佩刀,接着他单手一扒已经成为一个黑洞的窗框,身子骤然一跃,瞬间就飞跃出了屋子
云西知道殷三雨是个久历沙场战阵的人,对于各种火器诈术应该最有了解。
敌人这一招应该与后世二战时使用的策略一样,先用飞机大炮猛轰敌人战地,在取得了压制式优势时,再趁着敌人狼狈不堪的时候,突然亮出真正的士兵人海,发动最后的战阵扫荡
所以在一阵莫名的大爆炸发生过后,能令殷三雨不顾自身危险,第一个冲出窗子的,肯定是已经出现了的尧光白真身
想到这里,云西不顾眼前一阵阵的金星,和强烈晕眩带来的呕吐感,扶着云南的手臂,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转过脸。
展现在她眼前的整个院子已是一片狼藉。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倒了一片人,有的满脸是血,有的身上还燃着些许的火星,伏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而扔在地上的火把们也似在一时间爆发了所有的能量,此时七七八八跌落在地,无力的弹越着小火苗。
而在这片飞着火星的暗黑修罗场中央,默然站立了两个人。
一个正是背对着云西的殷三雨,他斜着肩膀,右手将森然的大刀一扛,左手懒散的叉着腰,一只脚还时不时的颠了两下。
如果不是他头上戴着捕头官帽,身上穿着帅气的捕班制服,就殷三雨那姿势,简直比街边的流氓还流氓,比无赖还无赖。
尽管看不见他的脸,云西眼前却分明出现了殷三雨轻佻的叼着红薯干,扬着他那张俊朗的蜜色脸庞,乜斜漂亮的大眼睛,挑衅一般的望向对面来人。
而站在他对面,正对着云西的那人,无论姿势,还是身形,气质比之殷三雨都不知要正派多少。
云西不觉屏住了呼吸,紧张的将视线一点一点往上移动,生怕自己这边一个不慎,发出什么响动,那一边立时就会爆发异常血战。
只见那人身子挺得笔直,一件偌大的黑丝绒大氅在风与火的交缠中烈烈翻飞,将那人身形笼罩了大半。再往上看去,是与大氅一体的宽大帽兜,同样将那人头部遮了大半。
但即使是没有帽兜,也没有人能看清他的五官,因为他的脸上,毫无意外的被一件套头皮面具遮了严严实实。除去一双锐利如鹰,锋寒似刃的犀利眼睛,闪动着明亮而可怕的光彩,什么也看不到。
云西忽然觉得,那人冰寒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轻佻不羁的殷三雨,直直钉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迫人的巨大气势,教她不觉后退了半步。
一只冰冷的手蓦地攥住了她的手,那是云南的手。
一种奇异的安全感,立刻随着手上微凉的触感,遍布全身,云西不觉眯细了眼睛,望着前方一触即发的生死真逗,缓缓舔了一下自己干涸的嘴唇。
一瞬的惊惧之后,她体内所有渴望直面挑战的渴血细胞瞬间都沸腾了
不觉中,她竟然再一次被他打乱了计划,不仅迎来了最后的决斗,还是这样硬碰硬的直面较量
尧光白,你真的是会给人惊喜的好对手
那就看到了这最后一步,谁能笑道最后了
“尧光白,咱们又见面了,一隔数日,别来无恙啊。”扛着大刀的殷三雨用含混的声音,冷笑着说道。
云西一听就知这货嘴里果然塞了一条红薯干
不过调笑虽调笑,她还是很信得过殷三雨的实力。
能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一个飞身就跃到了院中,还稳稳的挡在了已经背负了数十条人命的尧光白面前,将他趁乱攻入杨洲房间的计划彻底叫停,而且还有空闲随手掏出红薯干,塞在嘴里装酷,可见这两个人的实力应是所差无几的。
云西更加相信了,在衙门房顶追击尧光白的那一次,殷三雨是扮猪吃虎,故意隐藏实力。
“呵”尧光白用沙哑的嗓音冷哼,不屑说道“手下败将而已,还敢出来受死”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辱是男儿大爷的心思,哪里是你这个小毛贼猜得着的”殷三雨一口将只剩一半的红薯干啐出,狠狠笑道“今个儿咱俩是谁竖着进,横着出,还不好说啊”
云西知道,殷三雨正在拖延时间,即便他真能与尧光白缠斗一时,但若想要擒住了他,就必然需要别人的援手。
而这边又是鞭炮又是炸药,只要杨家主宅的人没有死绝,这会就必然已经在冲来的路上了
所以殷三雨此时必须要尽可能多的拖延时间。
就在这时,云西忽然听到了一声细弱的闷响,她抬眼看去,就见之前那只小黑猫正炸着全身的毛,疯了一般的一下一下地狠狠撞着隔壁房间的木门。
云西的心猛地一抽,那正是杨洲所在的房间。
猫在给尧光白引路
云西立刻想起之前在杨砺房顶捡到的那些散发着异香的猫粮,她立刻向衣袖摸去,却忽然记起那些猫粮已经连并着指纹灰烬一起作为证物,交给了徐仵作去研究,并不在她这里。
尧光白显然也注意到了黑猫异常的反应,他脚下忽地平移,大氅立刻飘飞而动,整个人无根的鬼魅一般,就向着相反的方向飞跃了出去
一直外松內紧的殷三雨早就防备这一手,他一个跨步,身子同时回旋而起,大手一挥,拦腰就是一刀
两人的动作都十分轻盈,尧光白快,殷三雨更快
他的刀很快就拦阻了尧光白的去路,并且一下就将大氅整个横劈成两断
可是这一刀并未伤到尧光白分毫,因为那就只是一件披风而已。在大刀横劈下去却没遇到任何阻力的时候,殷三雨就意识到自己上当
尧光白玩了一个障眼法,抛出大氅误导殷三雨,自己则径直冲向杨洲房间。
殷三雨咬着牙一个回身就追上了真正的尧光白,已经冲到窗子近前的尧光白反手就甩出了无数银晃晃的暗器,飞雨般直扫殷三雨面门
云西见状立即停滞了呼吸,却见殷三雨身子一侧,手中大刀翻飞闪烁,立时亮起了一片粲然的火花殷三雨竟然全部避过了所有的暗器,但他的速度还是被严重拉慢,一声巨响,尧光白已经撞碎了整张窗框,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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