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间书房收拾得很讲究,进门摆放着一张大方桌,四周摆有四个花梨四出头官帽椅、通体光素,靠墙处是一张画屏,屏前设有画案,案上放有文房四宝、笔洗、笔注、笔筒和镇纸等物,画案后面有张圈椅,案旁设个绣墩,两侧架阁全是图书典籍。
把朱辉支开后,汤景从里面把门锁上,悄声喊道:“月儿、月儿,快出来。”
突然感觉像被蛇缠住一样,把汤景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
“你这笨蛋,来这干嘛?”
月儿把娇嫩的双手搭在他的腿上,汤景那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我不来谁来?刚才你藏到哪儿去了?”
月儿指着房梁答道:“从架阁就能爬上去,本想等何氏进来,我突然跳下,准能把她吓死!”
看她那副发狠模样,把汤景逗乐了,伸手托着她的脸蛋,笑呵呵地问道:“傻丫头,门口全是官差,吓死她你也跑不掉。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哼,我刚才听见你们在说什么暗道,不错,暗道不在这儿,在老夫人的床下,吓死何氏,我还是能逃出去,你再光明正大把我娶进门,难道不好吗?”
不管怎么说,汤景还算是个孝子,一听他娘的床下有暗道,顿时吓得够呛。
“暗道通往何处?”
“以前我也不知道,吴襄决定把我留在府里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与此同时,何氏找遍东厢房,也没有找到月儿的影子,发现朱辉还在院子里寻找,便过来帮忙。
这时,韩小玉走出西北角院,讲道:“夫人,我判断阿敏吃过不该吃的东西,好在她吃得不多,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何氏大惊,急忙问道:“小玉,她到底吃过什么?”
“有人用捏红花和桃仁煮水,下在她的汤里,按我的方子解毒,补气养血,应该没什么大碍。”
“真是令人防不胜防!今日多亏你在场,要不然,可就惹出天大的乱子,辉儿,待会儿集合家里所有的丫鬟,问一问到底是谁做的饭?”
朱辉答道:“婶婶,这深更半夜的,把丫鬟们全都叫出来,怕是打搅老夫人歇息,就让她们都集中到书房来吧。”
“好,我在书房等着,你到后罩房把她们都叫出来。”
朱辉陪着何氏来到书房门外,汤景听见脚步声,示意月儿赶快藏起来,这时,再想从架阁爬上房梁来不及了。
“你先爬到床下去,今晚我就住这儿。”
等她藏好了,汤景这才把房门打开,问道:“你们找着月儿了吗?”
朱辉摇头答道:“没有。叔叔,如果没有暗道,她应该还在府里,明天咱们全面检查一次,可不能让她跑了。”
“如果她跑不出去,她自己就会出来,何必搞得如此紧张?”
“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要不然,可就大祸临头了!”
此刻,何氏还在满处寻找,生怕月儿已经逃走了。
汤景见状,底气十足地嚷道:“你怕什么?天塌下来由我顶着,我是一家之主!这天都快亮了,还不快睡觉去。”
“月儿已经知道罗阿敏的身份,如果她真跑出去……”
没等何氏说完,汤景怒冲冲地答道:“她要是跑了,我们也没办法;要是还在家里,这高墙大院的,她又爬不出去,总得出来找吃的?等明儿再说吧,今晚我就住书房。”
何氏不想和他吵架,讲道:“府里有人要害罗阿敏,给她在汤里下药,我看,今晚谁也别睡了,把她们全都叫到这儿来,好好审一审,看看昨晚到底是谁做的饭?又是何人在暗中指使?”
什么?谁也别睡了?汤景恨得牙根直痒痒,生气地骂道:“都是你这不要脸的臭婆娘,要不是你招灾惹祸,咱家哪有这样的事儿?看我不打死你!”
汤景骂着就追上前去,动手要殴打夫人何氏;朱辉试图阻拦,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何氏颠着小脚跑回东厢房,汤琼、汤瑶姐妹跑出来,一人抱着父亲一条腿,吓得哇哇啼哭。
哭声把汤母惊醒了,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东厢房,把两个小孙子揽在怀中,讲道:“乖,不哭了,有奶奶在,你们什么都不用怕。”
汤景紧张地问道:“娘,你出来干什么?”
“你这不知死的鬼,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老身过来看看,你们为何还在闹腾?”
何氏哭着讲道:“儿媳不孝,惊动了母亲。”
老夫人手指着儿子,骂道:“畜生,给我进来。”
汤景担心月儿在书房被人发现,站在东厢房门外踌躇半天,这时,老夫人哄着两个孙女回房睡觉,何氏趁机跟着婆婆一起回到卧室。
老夫人实在有些生气,把汤景叫过来,继续骂道:“畜生,你还有个男人样吗?”
等儿子、儿媳的情绪平稳了,汤母叹息一声,劝道:“景儿,家和万事兴,为娘不能不管。你看看,汤琼、汤瑶还有汤庆,他们还认不认你这个父亲?我们汤家在金陵一百多年了,你可不能学你那招天杀的父亲,再不成器,也不能败光家业,这些年,要不是儿媳硬撑着,金陵城还有我们汤家吗?”
此刻,朱辉跑到后花园去召集丫鬟,对于书房外的动静,月儿全都听得一清二楚,看来汤景今晚不会来了,她从床下钻出来,趴在门缝处往外观瞧,发现当院空无一人,于是,她蹑手蹑脚溜进了正房。
知道老夫人和丫鬟都不在,月儿肆无忌惮地挪开床头柜,使劲敲敲墙面,揭开墙上的一片瓷砖,急忙转动里面的机关,只听床底下“嘎吱”一声,她赶忙趴在地下观瞧,发现漏出一个洞,记得吴襄曾说过,这条地道可直通玄武湖,便笑眯眯地爬了过去。
正当她准备钻进暗道之际,突然,从洞中露出一个人头,把她吓得惨叫一声“有鬼”!便昏倒在床下。
探出的脑袋正是吴襄,他也吓一大跳,爬出来一看,发现被吓晕的竟是月儿,便使劲推了两把,轻声喊道:“月儿、你醒醒……”
借着昏暗的烛光,发现月儿双目呆滞,时而浑身战栗,吴襄就知道不好,赶紧顺着地道爬走了。
听到月儿的惨叫声,小玉第一个跑过来,把她拉出床底,只见她面部扭曲,紧攥双拳、抽搐不止,摸摸她的心跳和脉搏,拿起蜡烛照着她的瞳孔,发现她的眼珠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汤景、何氏和朱辉等人都来了。
“月儿、月儿,你醒醒!”
汤景大声喊叫着,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翻翻她的眼皮,只见她面部仍在不停地抖动,眼珠一点反应也没有。
何氏也不再计较,惊慌失措地问道:“老天爷,这该怎么办?”
韩小玉答道:“被吓成这样,真是怪可怜的,等我再开副方子,但我不敢保证能医治好,试试吧。”
于是,朱辉拿来笔墨纸砚,韩小玉提笔运墨、刷刷点点又开出一副药方。
何氏有些难以相信,问道:“莫非她真的遇见鬼了?”
“我在荒山野岛、大江大海闯荡那么多年,哪里见过什么鬼?真是胡说八道!”
这时,汤景很伤感,已经不忍心再看了,摇摇头往外走,正好遇见抓药回来的清扬。
看着汤景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清扬问道:“叔叔,你怎么啦?”
“家里有条暗道,月儿想逃跑,暗道口一开,说是遇见鬼了,现在她已经被吓傻,你快去看看吧。”
把那些药交给汤景,清扬讲道:“叔叔,在药铺前等了好半天才买到,赶紧找人去煎吧,我进去看看。”
何氏正准备派朱辉出去抓药,忽然听见清扬的声音,便喊道:“清扬,你回来的正好,赶紧再去一趟。”
清扬接过方子,看见月儿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立刻爬到床下,确实有个暗道口,急忙爬出来问道:“婶婶,月儿到底看见过什么?”
韩小玉抢着答道:“我怀疑有人从外面爬进来,还有什么人知道这条暗道?”
何氏显得十分紧张,心中暗想,除了吴襄,还能有谁?难道是吴襄爬进来,找月儿打探消息来了?
“朱辉,你去探一探这暗道通往何处,咱们得赶紧把洞口给封死。”
让朱辉一个人去冒险,韩小玉不放心,讲道:“夫人,我陪公子下去看看,俩人好有个照应。”
“婶婶,还是让我去吧,从暗道出来,我们再去抓药不迟。”
说着,清扬朝着韩小玉狠狠瞪了一眼。
何氏点头答道:“好,清扬,你和朱公子一起去吧,要是遇见吴襄等人,也不用怕他们,一定要把洞口给封死。”
清扬和朱辉手拉手正要趴下,韩小玉解下一条红坠子,挂在朱辉的脖子上,含情脉脉地讲道:“公子,这是桃符,辟邪用的,带上吧。”
清扬对此十分不满,质问道:“辟什么邪?谁信这世上有什么鬼怪?”
韩小玉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看看月儿被吓成什么样了。”
何氏微微一笑,劝道:“侄儿不必介意,让朱公子带上,能不出事最好。”
颇为尴尬的清扬也不便再反驳,急忙拉着朱辉钻进床下……
等他们走后,何氏讲道:“小玉,现在府里离不开你,今天别去衙门了,请放心,一定让海大人替你伸冤。”
“夫人对我恩重如山,小玉感激不尽!”
“小玉,待会儿要把丫鬟叫来,好好审一审,我会对她们说,月儿犯了错,被送回江北老家,你是月儿的妹妹,今后换你来当管家。对于婉兮和清扬,她们俩身份比较特殊,你平时不要惹她们,记住,在这府里,只需听从我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