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瘦子动了,瘦子把手搭在了阿明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拿下烟,吐出一口白雾说:“拿上烟,跟我来一下。”——
阿明起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检查自己的身体,以前都觉得身上有个疤纹个身可能会很酷很帅,但是经历了一把刀差点就进入自己身体这事情后,便不再这么去想了。
黄法硾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到的则不是这个:“一般在白天,你睡在这里,边上又有人又没人的,东西都不会被偷。”
阿明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他忽然好想说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经历了什么,越是不敢相信,在经历了之后越是需要缓冲期,一般人们的缓冲,就是找个朋友聊一聊,好比失恋了“不可思议”的,所以要找个朋友哭诉一个道理。
事实上阿明就要说了,但他余光忽然看见了那把刀,差点进入他身体的刀。
刀在他左前方大概一米的地方,不是之前弹开掉落在哪里的,这点可以辨认出来,因为刀根本就不是“平躺”在那里,刀立在那里,直直的,插入小半部分到水泥地里。
刀面前的水泥地有刮痕,从阿明的角度去看,那不仅仅是刮痕,刮痕组成了几个字,总共是五个字:“当做没看见”。
看到这儿,阿明想了想,把话憋了回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明起身的时候问。
“吃饭啊。”黄法硾没有说出事实,事实是什么呢?就是他好奇光头的说法,特意来看看这里的,而这里的弄子分支又不多,黄法硾恰好到了这里。
“为什么睡在这里?”黄法硾的问题显然更难回答。
但他自己的答案却并不严谨,吃饭的话,像现在所处的小弄子里并没有什么饭吃,所以真的要吃饭并不会到这儿。
心里有鬼的人并不敢刁难其他人的谎言。
阿明想要绕过这个部分。
“一起吃饭去吧。”阿明说。
关于吃饭的梗,说中国遍布三大店,沙县、黄焖鸡和兰州拉面。兴许它们是占了三巨头,但事实上全国各地还是遍布着大量其它一模一样名字的店铺的,好比重庆鸡公煲,广东煲仔饭。
尽管已经到了傍晚——关于这点,看了天色的阿明实在是大吃一惊,出门原本是吃午饭,结果直接莫名其妙睡到了晚饭——天色的确开始昏暗下来,但暑气还没消减。
广东煲仔饭在地沟油一条街的尽头。之所以选择这家店,也是因为它在街的尽头。本身天气就热,加上整整一条街的灶热,不是这个天气像他们这种燥热心情可以待的。
头顶的电风扇有点旧了,但应该不是它甩出带着温度的风的原因。
这个天气!
贴心的老板好似知晓这个令人尴尬的事情,在桌面的两侧,都放了两把扇子。
虽然如今广告盛行,扇子两面分别印刷了男科医院和保险推销的广告,琢磨着这扇子估计只是业务员发放的免费货。
但在这种天气里,哪怕是广告,都像是恩赐。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几乎同步地扇着扇子,另一只手玩着手机,场面略微地尴尬。
黄法硾率先打破尴尬,他放下了手机,不是轻轻的。手机并不廉价,他也并不富裕,但他经常做类似的事情,为了达到某些注意力方面的控制。
不轻,也不是很重的声音吸引了阿明的注意力。
黄法硾拿出了扑克牌……
这是他的利器!缓解尴尬的利器,一个人吃饭倒好,如果和别人一起吃饭,要只是安安静静的,总显的有什么不对。
虽然这里不妨有人并不喜欢这个东西,但这也意味着它还是一个新鲜东西,新鲜东西,多多少少都会有人在无聊闲暇之余去看的。
“魔术?”
阿明眼前一亮,但忽然想到了手臂上的火花……
黄法硾没有察觉这一点点的不对,大大咧咧地说:“是的。”
“我记得你军训时候的表演。”阿明放下了手机,“你那个是怎么变的呀?”
黄法硾摇着头说:“魔术有定律的,可以表演,不能揭秘。”
这反而勾起阿明的兴趣,“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时候黄法硾忽然想到了搭档的事情。
和学姐说需要一个搭档,那种简洁,那种利落,在黄法硾的世界观中很是帅气。但说这个话也不仅仅是为了耍酷。
一直以来,黄法硾的兴趣都是自己鼓捣出来的,魔术这个东西,一直以来也都是一个人去练习,去表演的,但不少魔术的的确确需要不止一个人。
协会的大活动在学校大礼堂,大礼堂的场地很大,不能再去表演街头扑克牌啦,橡皮筋那种近景魔术了。需要来点大的。
而大的又是什么样子的呢,其实说实话,黄法硾自己都不太清楚,他清楚的是,自己会魔术,但自己从开始练习魔术到现在,只练习了近景魔术和魔术基础概念。
舞台应该怎么玩?他只在视频上看过别人怎么玩,但要问他自己有没有思路,有没有创意,或是想法,他不是很清楚。
庆幸的是,偌大学校,他在各个平台打听,在各个场所表演之后也打听,得知到的结果居然是只有他一个人。他是独根,独苗,这一方面意味着他很孤独,另一方面意味着,他可以随便怎么玩。
因为,当某个范围,只有你一个人懂某样东西的时候,你说得再错,大家都会觉得那是对的!
大场面,总可以做到的。
这也就是黄法硾想都不想,就接下这个表演的缘故。
可接归接了,事情总归需要去做。况且黄法硾也喜欢那种站着舞台中央,听见四面八方掌声的感觉。
于是,他的难题就变成了,先找一个搭档,把可以吧需要凑出的时间给凑足。
面前这个可不就是一个人选吗?
于是黄法硾很自然地改了口径:“魔术守则,不得免费教学。”
“啊?”
“啊什么,我学这些也是买了教学的。”
“还交钱呐……”
“一顿饭也不请吗?怎么能叫师傅?”
“只要一顿饭?”
“去结账吧,旁边有个小卖部,买幅牌过来。”
阿明立刻跑了出去。
结账做饭的地儿和吃饭的地儿在街的两侧。此时煲仔饭还没有上,以往阿明都是吃好结账的,但既然出来了,阿明就顺带结了账。然后就跑向小卖部。
小卖部的确在广东煲仔饭的附近,但它们之间恰好有个拐角,出口也恰好是两个方向,就是说,在煲仔饭门口就看不着小卖部门口,在小卖部门口就看不到煲仔饭门口。
阿明转过拐角,来到小卖部就递出一张五块钱。
“拿一副扑克牌。”
老板收过钱随手甩了副牌过去,正要找钱,阿明忽然又递过来一张钱说:“拿包烟。”
的确需要先抽根烟,不提的事情不意味着没有了,中午时候的场景,并非可以随意忘却的。
老板递过来烟,烟被一只手接过去,手熟练的拆开了烟,拿出了一根,丢在柜台上,又拿了柜台的打火机,用完后很认真的插回原处。
但是手不是阿明的手,阿明的手甚至没来得及伸出来。
是那个瘦子的手!
中午用手臂挡刀的那个瘦子的手!
阿明甚至不敢动。
但瘦子动了,瘦子把手搭在了阿明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拿下烟,吐出一口白雾说:“拿上烟,跟我来一下。”
“我……我还有事……”
瘦子也不理会他一使劲勾走了阿明,阿明临走时捡起了烟和老板找他的钱,老板见着这场景疑惑地望着他们走远。
他们的目的地是是座民宅。
一路上阿明很想挣扎开,但瘦子个子小小,力气大道吓人,被他箍着好像被钢圈套着,动都动弹不得。
没有办法阿明就和他说,说自己和朋友正一起吃饭,他朋友还在等他之类的话。
结果瘦子直接就说:“我知道,我看见了,你还付了钱,那小伙子右胳膊有腿的,你走了他是吃不了饭还是走不了路呀?”
强硬的语气使得阿明在这个话题上说不出第二句辩解。
这样瘦子反倒松了点箍着他的胳膊,最后甚至松开,然后路边顺手买了个面包丢给阿明:“吃吧。”
到达民宅的时候阿明已经吃完,饥饿感好了很多。瘦子掏出钥匙打开门,把阿明带进去后随手关上了门,把钥匙一丢,丢给了阿明。
“这是?”阿明疑惑着看着瘦子。
“这房子暂时归你了。”
说实话这屋子装修挺不错的,也够大,客厅里面没有太多东西,甚至连电视都没有,总的只有两个布艺沙发,一个玻璃茶几,一个冰箱,左右各一个盆栽,和贴墙的一辆复古摩托车子作为装饰。
四面有三面的白墙,大厅一眼看去只有一扇大门的存在,通向房间以及其它地方的通道口被很精巧地安放在一面白墙的两侧位置。剩下一面“墙”实则是一面几乎完全通透的玻璃,正对着后院,后院种植着几颗枇杷树,还有三三两两的雕塑在院子的对面墙的角落,还有一个大沙袋立在院子的正中心。
“啊?”阿明憋回去了“为什么”三个字。
“帮我个忙。”
“什,什么忙?”
“帮我照顾个宠物,不用喂吃的,一个两个卧室,主卧室抽屉里有一盒针管,每周给它打一针就好了。”
“啊?”
“不行吗?那每个月再加些工资好了。”
阿明终于缓过来:“不,不是……”
瘦子随口打断:“不用工资吗?也对,租房子本来就要不少钱,房租工资就算抵掉了。”
“为什么?”阿明终于说出来了。
瘦子奇怪的眼神看了眼他,“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找你来?可能是因为我救了你的命,可能是你不小心自己不小心卷入了一些事情,也可能,呵呵,不知道你是被吓晕了一下午,还是中午都那样了还敢来这边吃饭,被我给看见了。”
“什么事情?”阿明显然不想在“吓晕”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事实上,那一下子具体发生了什么,阿明自己都心存疑惑,到底是不是“被吓晕”了呢,还是什么?阿明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哈?”瘦子疑惑。
“卷入了什么事情?”说这话时候阿明甚至有点胆怯。
“这个会和你说的,既然找你帮忙了,就需要那你说一部分,呵呵,虽然你可能已经看见了——待会给你看了宠物之后,再详细和你说吧,”
瘦子邪笑着,接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拿根烟我。”
阿明真的就把烟丢了过去。
说实话,瘦子忽然把他从小卖部带走的行为的确吓到了他,但其实阿明并不讨厌瘦子,只是有点怕他。就像瘦子所说,要不是他,阿明可以已经被把刀插在自己身上了,对于这点他甚至有点感激。
对比自己为什么被带来,带来到底干嘛,这个才是阿明真正关心的。
瘦子说需要他帮忙照顾宠物,瘦子说他被卷入什么事情了。像这个,才是他关心的部分。而自己被什么卷入了呢?他现在主要想了解这个,且不说他帮不帮忙,或者说能不能不帮忙照顾宠物,就说被卷入什么事情肯定比照顾个宠物复杂多了,况且,虽然这点有点奇怪,但是这个瘦子还说不需要给宠物喂食。
“你的意思是,你不住这儿了?”
“可能有时候会回来,所以最好不要带女孩子来这里光着身子到处走。”瘦子深吸了口烟调侃着说。
“我还没有女朋友……”
“这语气,青春呐~”
阿明红了红脸。
“好啦好啦,打住。”瘦子站起来往一个门的方向走去,“来看看接下去你要照顾的大家伙。”
正好,一方面瘦子说需要看了大家伙才能说什么事情,另一方面,他也好奇为什么这个宠物不需要喂食。
关押“宠物”的地方在地下室。
地下室没有客厅那么宽敞,可也小不到哪里去。同样的,东西非常的简洁,只有简单的扫帚垃圾桶,一个大长木头桌子和几条廉价塑料椅子,除此外,在地下室的角落,立着大大的一个铁笼子。铁笼子里,“宠物”就在其中。
如果可以称为“宠物”的话。
阿明从没有想过,宠物可以是这样子的。
眼前的“宠物”,就是中午时候和瘦子对峙的大家伙。此时他被牢牢地锁在钢铁浇筑成的十字架上,肩胛骨、膝盖上还被插入硕大的钢钉,鲜血从身上一点点流下。奇怪的是,在血液即将离开自己身体的时候就好像受到了极高的温度瞬间化作青烟。
“镇定。”瘦子拍了拍阿明的肩膀。阿明眼神一瞟,忽然看见瘦子在四米开外的地方,然而他的手,像是伸长了一样,穿过狭长的空气,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可能并不知道,这是我接下去要和你说的,我们究竟是什么。”瘦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