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就是那个时候站在边上的一员。那个时候他就想着,这个人,他和我们不一样。——
生活并不新鲜。
阿明想。
一直如此。爷爷说他上了大学出息了,那口气像是他做了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其实大学并没有什么,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值得庆祝。
怎么说这种感觉呢?就好像你花了一两个月的时间,用闲余时间赚取了一些钱,然后买了一部已经过了时的手机,你会炫耀吗?
时间不对,真的是不对,阿明这个想法想了很多次。
这么想没有什么问题,你想啊,时间往回拨,机遇一大把,时间往后推,生活很舒爽。
这个时代呢,处于交界处,既没有上一代选择多,机会多,也没有下一代过的好,科技足。
想到这里,简直让人绝望。
作为一个本地人,在本地上学就更加了,啥都没有见着新的,这个城,有些人一辈子没有出去看过其它的世界。
“这没什么不对的。”
诡异的是,阿明是这么想的。
外面什么样子呢,可能很美好,可能很奇妙,也可能很危险。
人的一生总要有些目标,虽然自己的目标还没有定下来的,但是荒唐的青春不正是用来荒唐的吗?
学校不是个好学校,但是学校附近,是个好附近。
这点体现在吃的方面。
左边一条小吃街,右边一条地沟油一条街,全部都是卖小吃,卖餐饮的。对于像阿明这样子的吃货来说,简直不要太爽!
小吃街相对要看起来新一点,所以一些学生喜欢去小吃街,可是他们根本就不懂!地沟油一条街里,可都是经过时间筛选出来,生意蒸蒸日上的店家,哪有不好吃的道理?
天气有点炎热,而且是中午,果然说厨师是个累人活儿,这么热,还在灶头干活,工资应该给高!
走到地沟油一条街的街头时候,忽然一个有点熟悉的,应该是同班同学的身影跌出来。
说是跌出来也不对,明明是正正常常走出来的,甚至走的还很快。那为什么会感觉是跌呢?
人的知觉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不是说看见了就是体现在大脑里面的,也不是没有看见,就不会从大脑里面出现的。
一些不具象的,只有蛛丝马迹的东西,在某些时刻也很容易窜上脑子,回过头来甚至感觉事实和记忆一点都不像,可能只是在产生知觉的时候,代入了一些不易察觉的东西。
这么说起来,可能看见的还不一定是事实,第一感觉反而有可能是的。
阿明好奇起来,第一想法就是先和那个同学打个招呼。
那个同学好像没有看见直接就走开了,阿明伸出的手显示的他十分的尴尬。但是也并非十分的要紧,自己本来就只是顺道看见了想要打个招呼的。
阿明走进地沟油一条街。
地沟油一条街很挤,如果要猜测它的过去的话,大约是一条还算阴凉的小弄子,趁着城管还不泛滥的年代,几个外地人在这里摆了一个小吃摊子,客户越来越多,于是商户也越来越多,于是这一条原本只是用于走动的弄子承担起不属于它这个身子骨应当承担的责任。
弄子里原本就有那么一两条分支弄子,阿明路过一条分支的弄子时候,听见里面有什么声音。
原本有什么声音阿明是不会去理会的,但是刚刚出去的那个人,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而这边声音有比较特别,像是一种碎碎念,仔细去想,也不对,不是碎碎念,是重复说着几个字,应该是三个字:求求你。
阿明转头扫了一圈边上,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嘈杂环境中的这个声音,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一闪身,阿明溜了进去。
弄子并非是一条直路,或者说,中间有不少的障碍物,平常倘若过个什么车子,必定是麻烦的很,但是对于现在,倒是阿明不错的遮掩物。
阿明躲在一个破旧生锈的三轮车架子后面,探出头,看向角落里的两个人。
一个彪形大汉,体型很是巨硕,估计有一米九高度,身上琢磨着肥肉肌肉各参一半,右手臂纹着满满的花纹,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兴许是肥肉给撑的,兴许只是太密集了。
另一个瘦瘦小小,个子也不高,甚至可以说有点矮小,穿的松松垮垮,大背心,大裤衩,拖着一个人字拖。
好奇怪!
两个人一个站着,趾高气昂,气势汹汹。一个瘫坐着,好像鼻青脸肿的,脸上的肉都在扭动。
站着的是瘦矮个子,瘫着的是高壮胖子!
“你知道的。”瘦子说,“我弄不死你,但是,你不想有那种下场吧?”
在说“那种”两个字的时候,瘦子加重的语气。
“求求,”胖子说,“求求你,我已经没有和他们来往了,真的不清楚啊。”
“呵呵!”瘦子好像并不信任对方的话,他的话语表现出一股狠劲,“我想你知道某些人最后怎么了吧?”
胖子脸上的肌肉都纽起来了,过了一会儿,又平静下来,说,“那你也知道,某一些人的下场吧?”
阿明忽然感觉到了一丝诡异。
胖子的脸!
阿明忽然意识到,胖子不仅仅是脸上展示出了平静,不仅仅是这样的,刚刚还是鼻青脸肿的脸,还以为是错觉,不想刚刚他脸上的扭动居然是真实的!脸部在扭动之下,渐渐地完全恢复过来了!
瘦子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可以明显地看见他裸露出来的手臂,静脉慢慢突出,变青。
变青??
阿明想要揉一下眼睛,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也太诡异了,就像魔术一样。
胖子不知道怎么的,什么时候的,站了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把很小的刀,朝着瘦弱的对方刺去。
瘦子抬起胳膊,任由刀刺来。手臂上好像一瞬间飞溅出火花。
原本看见瘦子只用手臂去挡已经是吓了一跳,看见溅出火花,直接惊到阿明往后一倒。后面是一个铁架,正对着他的头,往后一倒时候正好磕在了铁架上。
到没有电视里那样忽然就一命呜呼了,但是那种痛真的不能忍受。很自然的,阿明轻呼了一声。
对面的动作停了下来,双方都看着他。
“路……路过……?”??
阿明脑子里一万个“卧槽”,怎么这种脑残剧情真的会发生在他身上,好想说点什么,但是总不能真的说“路过”吧?
胖子忽然收回刀,感觉轻松起来。瘦子依旧把手臂抵在胸口,不但没有给人感觉轻松起来,反而越发紧张。
胖子慢悠悠地说:“时代变了,我们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不像我们了。”
瘦子这时候反而声音开始抖动,不是恐惧,是紧张,压抑:“不怕一两个,外面人那么多你也不怕?”
胖子说:“你不像你了?”
瘦子说:“说烂了的一句话,人总是会变……”
说道这里忽然停下来。
因为一把刀正朝着阿明飞去。
人的反应是很奇怪的,当你没有事情的时候,想象到某件事情的发生,想象里你的反应速度绝没有夸大,但的确可以解决。然而到了现实中,它没有任何征兆出现时候,大脑会立即陷入一种好像左右为难的状态。
哪怕你脑子还有第三个声音——不要思考,立刻做选择!
大脑还是不能够一下子作出处理。
在心理学界,这个现象被称为恍惚状态,这个时刻如果作出什么命令,大都可以成功催眠。
阿明此时就进入了这种状态。
但是那是部分人,在没有接受训练的情况下,忽然出现大脑暂时不能接受的现象会发生的事情。对于某一些人,某些事情可能就简单的多了。
瘦子的手忽然伸到了阿明前面,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快,余光里那瘦子好像都还在五米之外,但一下子手就伸过来了,好快!
刀也到了,胖子的飞刀手法伴随着激烈旋转,这样子可以提高刀的稳定性,但与此同时,会稍稍降低一点点同等大小力度下的速度。
原本可能另一种手法更加合适,但兴许他也在紧张,刚刚的从容不迫不过是硬着头皮,思路紧张情况下,作出的反应往往是最基础的,最平常的——或许这个手法不过是他经常联系的一种。
这使得手居然在刀前面抵达阿明面前,手简直不是手,天晓得是什么材质做的,好似一个盾牌,一个金属挡板。
“叮”的一声,刀被斜着挡开。
阿明忽然想睡,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这样的,他知道……
然而他知道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但在脑子里好像很慢,淡化掉。唯一存在的是:睡觉!
阿明真的眼睛一闭,睡倒在了地上。
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个熟悉的脸。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班上一个同学,他知道对方的名字。
军训时候,大家集体受罚,天晓得为什么就会这样,好像军训必须来这么几次,可能是潜规则吧。
受罚的内容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来几个人当众表演下。
尴尬的是,没有人出来。
“如果没有人的话,就集体蹲马步五分钟哦。”教官居然可耻地笑了。
这个时候就是他“报告”了一声。
“我来吧……”语气有点弱弱的。
但是随即,他拿出一副扑克牌。
军训的时候,教官吩咐过手机不能放在身上,天晓得他连手机都没有放在身上,还拿着一副扑克牌在身上做什么。
大家都看着他。
然后他就用这幅简单的扑克牌,狠狠地碾压了所有人的智商!
是魔术表演!
他把牌小心翼翼地交给教官,让教官洗牌。在教官洗牌的时候,他很随意地说:“在洗完之后,你就自己随便拿一张牌出来吧,剩下的给我。”
教官好奇地看着他,照做之后就直接看了,并且顺带给身边人一起看了下自己挑选出来的牌,很好记,没有花色和数字,只有一个图案和几个字母——joker。
这个时候,对面的男孩已经重新将牌叠递过来了:“记住了吗?记住了的话,就插进去。”
不可能吧?
教官笑了,这是他第一次近身观看魔术,但是就魔术而言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哪个男孩小时候没有憧憬过神奇的世界呢?而这个现实世界,与脑子里的奇幻世界最接近的一道界线就是所谓的骗人的把戏——魔术了。
然而随着年纪的增长,想象中的世界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了,过去那些神奇,到目前为止给他的印象不过是“虚假”,“障眼法”,“骗小孩子和骗女孩子的”,和“没有意思的道具”。
倘若细想起来,这种想法可能不过是心理方面的一种对人生的绝望罢了。
但是当他需要看而且就在眼前看这么一个东西呢?
他又感兴趣起来,况且刚刚在洗牌的时候顺带已经检查过这幅牌了,并没有什么问题。而现在……又让他自己插入牌叠任何一个位置?
不可能的事情!
男孩在他插入之后流利地随意切了几次牌,又很快地抬起牌面展牌给他看了下,同时说道:“您可以快速扫一眼你的牌大致在哪个位置,我需要看下你的表情。”
说完他就把牌理好了,甚至教官没能够没有找到自己牌的位置。
男孩并不理会教官,自顾自说着:“我大概从你的表情中看出来了。你不要说出来。大致在整副牌第21张的位置。”
教官想笑,因为他根本没有看见,自然不存在从他脸上看出答案这一说法。
教官想要说什么,男孩伸出一只手作出姿势制止了他,随后就牌背向上地,快速而清楚地展了一次牌。
“直接从某个位置找到你的牌太平淡无奇了,不如这样子,我让它一点点升到第一张!”男孩收起牌,所有动作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没有遮挡,什么都没有,然后他这么说。
在男孩夸张的一个表现撒魔法粉的动作之后,男孩翻开第一张牌——并不是joker。
教官有点失望。
男孩好像并没有发现这点,问着:“就是这张牌吧?”
还骄傲着说:“可以给掌声了。”
“不是这个。”教官终于说出来,“是……”
男孩好像眼里亮了亮,似乎正好等待这句话,在教官想要揭露答案的时候直接打断:“不是吗?不要说出来。你选的牌之前是不是根本就不是第21张?”
男孩好像不需要教官说什么了,也不需要任何人说什么了。他提问,不过是暗示了答案的成立。他看向所有人,甚至给人感觉像是翩翩起舞。阳光很大,但好像所有的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田径场上没有舞台,但他站立的地方好像就是舞台。
他很自然地拿起了刚刚翻开的那张“错误”了的牌,随手插入一个角到牌堆里面,动作自然,优雅地像是芭蕾舞蹈。
“现在,请看着我,每一个动作!”男孩简直一字一顿,“接下来,记住,千万不要眨眼!”
男孩伸出另一只没有拿牌的手,组合成弹指的动作,忽然对着刚刚那张牌弹去!
看着的人,几乎都惊讶地叫了一声。
纸牌受到弹射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地面,接触地面的时候恰好牌面向上,纸片上joker的图案咧开嘴巴笑着,好像在问在场所有人:“到底怎么了呢?”
阿明就是那个时候站在边上的一员。那个时候他就想着,这个人,他和我们不一样。
这个人,就是黄法硾。
而此时此刻,黄法硾好奇地摇着他的肩膀说:“你是我班上的吧,怎么在这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