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生。”韩非躬身应道。
荀况点点头,问了一句和李斯来的时候一样的话:“韩非,你为何从韩国,千里迢迢的来到兰陵?”
“来向先生学------学习。”韩非认真的回答道。
荀况微微一笑,道:“来兰陵寻我的,无非都是想要在学馆学习的,只是不知你想学什么?”
“学习治------治国之术。”
听了这话,荀况一愣,往左首边的李斯这瞟了一眼,只是李斯现在的注意力都在韩非身上,没有看到先生看自己。
荀况呵呵一笑,说道:“我一花甲老儿,区区兰陵小令,哪里懂得什么治国之术,你想多了吧?”
韩非不卑不亢,继续说道:“先生曾游------游历赵、秦、齐,又在楚国任------任令,自是对各国治------治国方略甚是了解,韩非来此,正是为------为此。”
这一段话说的磕磕巴巴,不过有荀况在场,可是无人敢发笑。
荀况嘴角一扬,说道:“我听说,你著有书,名曰《五蠹》,在此书中,你将我儒者放在了第一个,还说过,‘儒以文乱国,侠以武犯禁’,不知是也不是?”
“然也。”韩非答道。
此言一出,讲堂之内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很多人都面色大变,更有甚至,直接指着韩非大骂。
就连李斯身旁的张杨,也气的涨红了脸,低声哼道:“我原道此人乃是一君子,想不到竟然如此诋毁我儒家学士,真真是岂有此理!”
“张兄莫要生气,且听公子非接下来如何辩说。”李斯宽慰道。
张杨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显然对韩非的印象已经变得非常不好了。
这也怨不得张杨和在座的众人愤怒,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学的儒术,若是按韩非所说,岂非将他们都定论为乱国之人?
儒者讲究的是出仕治国,在韩非的著作中,竟然成了祸乱国家的罪人,这岂有此理!
荀况抬手示意众弟子安静,然后看向韩非,意思很明显,今日若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恐怕是不好交代的。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又将目光集中到了中间过道上的韩非身上。
“缝衣浅带,解------解果其冠,略法先王而足乱------乱世术,缪学杂举,不知法后王而一制度,------”
韩非开始侃侃而谈,当然也有些磕磕巴巴,只是听到韩非所说的话之后,李斯和张杨两人对视一眼,韩非说的这些,分明是先生的言论啊。
在座的其他人此时也听了出来,不由得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先生评价俗儒的言论吗?韩非这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想要借先生的话,讨好先生吧?”
“想必是了,这韩非也太过狂妄,竟然敢说咱们儒者乱国。”
“等着吧,我断定先生一定会将这韩国狂士赶出学馆。”
众人议论纷纷,韩非停在耳中,却不为所动,仍然艰难的磕磕绊绊的说着荀况的理论。
“亿然若终------终身之虏,而不------不敢有他志,是俗------俗儒者也。”韩非终于将荀况对俗儒的评价给说完了,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荀况听了,哈哈一笑,说道:“此乃老夫以前恨儒之浅陋庸俗者,故作此言,你今日说来何意?”
韩非躬身说道:“非所言乱国之------之儒,便是这------这俗儒。”
“果然是讨好先生之言。”
“这韩非不过如此,刚不过片刻,便已服软。”
就在这时,韩洪以为来了机会,从席上站了起来,先对荀况施了一礼,然后对韩非说道:“韩非,你这言论,乃是先生之言,难道你知道有乱国之俗儒吗?”
韩非转过身,见是韩洪,便淡淡的应道:“非自然知晓。”
“那你且说出来,看看到底是否乱国!”韩洪激道。
李斯暗自摇了摇头,这韩洪果然争强好胜,既然韩非用先生之言作答,大家互相给个台阶,难道不好吗?
非得针锋相对,最后难堪的可不一定是韩非啊。
于是,韩非一拱手,说道:“不知各位可------听说过鲁国逃------兵的故事?”
众人没有回应,或许是不知道,或许不想搭理韩非。
于是韩非又开始磕磕绊绊将鲁国逃兵的故事讲了出来。
原来,以前在鲁国有一个士兵追随鲁公作战,多次战斗都从战场上逃跑。
鲁公欲问罪于此人,他却回答说,自己家有老父老母,若是身死,则无人供养。
孔子听说此事之后,认为此人至孝,于是劝谏鲁公,不仅不能加罪于此人,还要封他做官,以此向全国宣扬孝道。
故事说完之后,韩非话锋一转,说道:“此儒之------之行,便是俗------俗儒。”
此言一出,最先坐不住的竟然是张杨,只见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韩非喝道:“无知狂儿,敢污蔑孔夫子!”
随后便是一片骂声,他们没想到这个韩非非但没有认错,竟然还敢辱骂儒者的先贤孔子!
坐在上首的荀况也没想到韩非竟然如此大胆,随便举了个例子,便直指儒学的圣贤,这份儿胆魄,就连荀况自己也没有啊。
荀况没有出言制止众人的讨伐,他想看看韩非如何为自己辩解。
韩非倒是想要分辩,只是面对这么多人的言论攻击,口吃的韩非一时找不到反击的时机。
“诸位,请------请听我一言------”
韩非只是着急,却无法反驳,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但仍旧是徒劳。
就在这时,李斯站起身来,走到韩非的身边,清了清嗓音,喊道:“禁声!”
这一声喊,果然有效,讲堂内顿时鸦雀无声,韩洪一看李斯走了过去,不由得眉头一皱,喝道:“李斯,先生尚在,哪轮得到你喊喝号令?”
李斯瞪了韩洪一眼,斥道:“汝等二三子尚知先生在此吗?那为何喧哗若市?”
“李斯,你这是何意?”张杨有些不解的问道。
李斯转身对张杨说:“张兄,各家辩论,本就相互攻讦,何不听公子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