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李宽说出那句楚王府之人与狗不得入内之时,李渊大致已经猜到了李宽的计划。
计划很简单。
不管你有间酒楼背后有什么人撑腰,说到底也只是酒楼而已,悬挂楚王府之人如狗这样的言论,确实犯下不敬之罪,别说砸楼就是告到李世民面前也是李宽占理。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李渊很疑惑,李承乾和李元昌年纪尚小不懂其中的真意,尚能说的通,可是长沙公主夫妻难道不明白,为何还是悬挂了牌子呢?
见李渊在发呆,李宽伸手拉了李渊一把,两人坐上马车之后,李渊又呆住了,认真思索着,如此漏洞百出的计划怎会让李承乾他们中计。
王府的车架很威风,不是因为车架之上打着写有“楚王”二字的王旗,而是因为马车身后跟着一群彪形大汉,人不多,仅仅只有十来人,但跨步整齐划一,举手投足之间仿若一人,踏步之声犹如滚滚雷声一般回荡在东市的街头,气势,这是一往无前的气势。
自古以来,人们都有一个陋习那便是喜欢好奇围观,所以看到楚王府的车架之后没有离去,反而跟在的身后,人也越积越多,其中不乏世家公子、勋贵之子。
东市的坊官带着一群差役来了,见到是楚王府车架,踌躇着是否上前拦阻。
虽说李宽把事情闹大了会有人收拾,但他作为东市坊官该表态还得表态,知道自己上前拦阻会受到责罚,但是受些皮肉之苦总比丢了性命强啊。
最终坊官心一横,带人拦住了车架。
未等坊官哭诉,马车中的李宽便淡淡的说道:“本王只是带了十人,怎会在城中闹事,若是不信可带人跟随。”
其实真正的王府之人并不多,十人而已,或许还没有寻常世家公子带在身边的仆役多,只是跟随看热闹了人多了,坊官当时没反应过来,听到马车中传来的话,坊官悬在心里的大石落下了,当即告罪一声,带着差役跟在了一群人身后。毕竟跟随的人太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底层的官员深谙小心谨慎的道理。
李宽是早有准备,等到小泗儿回府召集来了人手之后就等着酒楼挂出牌子,算是有心算无心。况且大家都在东市,距离不远,坊官只是走了百步左右,马车便停下了。
停在了有间酒楼的大门之前,看着酒楼门前挂的楚王府下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坊官快要哭了,他感觉自己的一颗真心被狗吃了,被骗了,这明显就是来闹事的啊。
连滚带爬的跑到车架面前,跪地哭诉道:“楚王殿下,有间酒楼乃是长沙公主的产业啊,您还是带人回去吧,若是闹起来可不好收场,小人·······”
坊官只是一个小吏而已,李宽也知道此事对坊官来说是灭顶之灾,很有可能导致坊官一家家破人亡,所以他做出了承诺:“此事本王保你无恙,退下。”
给坊官吃了一颗定心丸,马车中的李宽扔出了自己的王令,寒声道:“给本王将酒楼砸了。”
十人冲击酒楼肯定不够用的,不过有楚王令牌在手,没人敢拦,片刻的时间酒楼中的食客便着急忙慌的跑了出来,当中不乏朝堂官员。
看到这样一出大戏,跟随而来的人显然很兴奋,人群炸了。有人注意到了酒楼门前的牌子开始向周边的打听缘由,有人是在批判李宽,谈话声音很小,但是人却不少。
要知道有间酒楼可是长沙公主的产业,长沙公主又是李宽的姑母,虽然李宽带人打砸酒楼事出有因,但是总归来说是不孝的,这倒是加深了世家公子们对李宽嚣张跋扈的认知。
车外之人低低私语,可是汇集在一起声音可不小,李宽自然也听到了,只是一笑置之。
今日打砸长沙公主的酒楼,人们会说他嚣张跋扈;可若是不砸,明日长安城内便会盛传楚王软弱可欺,他会被当成勋贵间的笑话。他现在也看明白了,想要在封建社会混下去,不怕人畏惧就怕不畏惧。嚣张跋扈就嚣张跋扈吧,反正他在长安城中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总要让人知道他这个楚王也是需要敬畏的。
听着酒楼之内传来的杯碟破碎的声音,李宽感觉很爽,非常爽,若是没有马车外的声音传来就更爽了。
“楚王殿下无故打砸长公主的酒楼,臣定当会向陛下上报此事。”
听声音就知道不是什么高级的官员,李宽连露头的想法都没有,怒声喝道:“这位大人请随意,不过现在给本王有多远滚多远,不然本王连你一起打。”
好心情被破坏了,没有再侧耳倾听的打算,见李渊两眼无神的发呆,李宽伸手推了推,待李渊回神之后才问道:“皇祖父,您老人家在想什么啊?”
左思右想都未明白李宽漏洞百出的计划怎会让李承乾上当,现在李宽提问了,李渊借此机会说道:“你小子的计划简直漏洞百出,为何你能认定承乾和长沙会受骗?”
合着是在想这个问题啊!
李宽微微一笑:“皇祖父,您还记得太原城的宝地计划吗?当初您不是也说漏洞百出吗,可是最后的结果呢,还不是让太原城的世家上当了,这就是人性啊!”
“说人话。”李渊朝着李宽的小脑袋就是一巴掌。
“此地人多嘴杂,咱们去酒楼中详说。”
李渊点了点头,两人下了马车,围观的人群之中见过李渊的世家公子们悄悄的退下了,不明所以的人群倒是围了上来。见到暗中散去的世家公子哥,李宽笑了,没牙的老虎终究还是老虎,他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一把,感觉还真是有些爽。
当他见到酒楼门前的那副字便笑不出来了,瞬间便想起了前世的电视剧霍元甲中情景,虽说这个主意是他自己出的,但就是看不顺眼。
“怀恩,让那个所谓的冯管事将它吃下去。”李宽指着门前写着楚王府下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宣纸说道。
没理会管事的哀嚎,李渊和李宽径直走上了二楼,随意找了一间雅间坐下了,李渊便急不可耐的开口道:“说!”
沉默了一会儿,李宽整理了一下思路,才说道:“当初计划的宝地为何能太原城世家受骗,还不是因为他们贪婪,其实世家之人比寻常百姓更加贪婪,所以才没有过多的思考·······”
“谁让你说太原城的事了,朕是让你说眼下之事。”
“皇祖父,您别急啊,这就说。”李宽环顾四周没见到茶水,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您好歹也想想太子的年纪啊。您不能用您的思维去想啊,您得站在太子的角度来想。孙儿可是关闭了一间酒楼一月有余,您想想以太子的年纪他会怎么想?”
到底是打下天下的开国皇帝,一点就透,“他会认为你小子是怕了,所以自满了,对吧!可是还有冯少师和长沙啊,你小子怎么认定承乾一定会按照你的计划进行?”
“您都说了太子会因此而自满,又何必有此一问呢?长沙姑母和姑父纵然能看出一点怪异之处,可是他们总归是臣子,太子殿下是储君啊。君臣之别,这还是您教导孙儿的,您倒是忘了。这样的计谋在您眼中漏洞百出,一眼便能看穿,可是自满的太子殿下能看穿吗?这么说吧,孙儿以为凡是身居高位却没有亲身经历过失败的人都对自己充满自信,他们一向认为自己才是天下间最聪慧的人,这样的人能轻易的接受别人的劝诫吗?”
李渊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子就是一头怪物,对人心的把控甚至比他还清楚,看向李宽的眼神变了,不过转念一想,李渊笑了,毕竟是生而知之的人,其聪慧程度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况且李宽还是皇家的子弟,对皇室来说便是福气,还是天大的福气。
当初他只是想将李宽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王爷,可是现在他甚至生出了培养李宽继承天下的想法。
“祖父老了,以后就是你小子的天下了。”不知是在感叹还是意有所指,但是李渊的笑容中参杂着些许满意与欣慰。
李渊的话音一落,李宽真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今天的话说的太多了,啥话都敢往外蹦,幸好李渊没计较,不然自己还不得被做成人体标本。
想到此,李宽连忙解释道:“皇祖父,此事若是发生在孙儿身上孙儿也会如此做,而太子殿下如孙儿年纪相仿,所以孙儿才会如此认为。”
李渊看向李宽,眼神中传递的意思很明显,你猜我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