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儿朝墙上望过去,不知为何的,以前对纨绔不假辞色的她,竟是忽然间觉得这人很有意思,当时也只是觉得很有意思而已吧。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
……
“处亮,俺总觉得这事儿咋就不靠谱呢?”程处默蹲在墙角,手中持这一张硬弓,一脸为难的看着同样蹲在墙角的程处亮与韦侍价。
“有啥不靠谱的,飞剑传书没听过么……”程处亮白了他一眼,随后将一只绑着奏章的箭矢递给他。
“这……”程处默一副为难表情,但又想不到找什么借口回绝他,半晌后才闷闷的将箭矢接过:“爹不会再抽我吧?”
“你又没咋着他,抽你作甚?”
“俺总觉得这事儿不太正经,就跟你爬徐慧家墙头一样……”程处默咂摸咂摸嘴,然后叹道:“好几次都出事儿嘞。”
“你还爬过徐娘子家的墙头?”韦侍价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滚!那叫情趣!你个单身狗懂个屁!”程处亮恼羞成怒:“那是泡妞的手段,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知道。”
程处默颓然张了张嘴,半晌才闷闷道:“第一次连人长啥样都不知道,咋还就成情趣嘞?”随后对韦侍价指了指自己满是淤青红肿的脸:“看见了么?因为他俩的事儿,俺爹把俺绑在树上用鞭子抽。”说着还深处两根萝卜粗的手指:“两次……”
韦侍价恍然,半晌才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跟程处亮做兄弟,的确是一件挺危险的事儿。
程处默却是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儿,猛然绕过程处亮朝着韦侍价肩膀拍了一巴掌,却牵动了两人身上的伤,痛得两人尽是张嘴冷哼一声。
看着韦侍价生气瞪眼,程处默却还是忍不住笑道:“不若今晚顺道去你未婚妻那拜访拜访,生米煮成熟饭,看他李孝恭还敢不答应……”
韦侍价倒吸一口凉气,这俩兄弟的道德水平偏低,而且坑人的手段一个塞一个的高,加上朝堂上哪位混不吝,这一家子凑在一起还真是。
……热闹。
不过这事儿还得给自己长点记性,以后对这俩兄弟一定保持必要的尊敬,特别是那个老的,如果贸然得罪,另一条腿被打折的可能性会很大。
一想到这里,韦侍价看待程处亮的神情愈发恭敬了,跟当初在船上求他救命的时候一模一样。
“大兄,夜里蚊子多,我俩不想你这般皮糙肉……不似兄长这般健壮,咱大老远的过来,总不能空手而归不是?”
程处默叹了口气,道:“咱就不能光明正大的下拜帖拜访么?非要弄的跟刺杀似得。”
“这种事儿不能宣扬,你知我知便可!”
程处亮赞赏地看了韦侍价一眼,谁知程处默沉默半晌,忽然站起身,怒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若在有爬墙头的活计,你自己寻人去!?”
“知道知道,我若伤好了便就不用大兄了不是?”
程处亮想了想,随后便指着边上一颗巨大的槐树道:“把我扶上去。”
“你要亲自动手?”
“你觉得我这一身伤能拉弓?”
“那你上去干嘛!”
程处亮默默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轻声道:“我怕你一箭真把他射死,到时候我也好做个人证。”
程处默脸色一黑,往后退了几步,转身便就要走,对于这种敢于大义灭亲的弟弟,实在是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就说人是韦侍价射死的……”
韦侍价倒吸一口凉气,转身正要走,却被程处默揪住了领子,阴测测的说道:“俺手里可不光是两只箭。”
过了很久,韦侍价终于老老实实的靠在了墙上,给程处亮这种节操全无的人做谋士,他表示很……提心吊胆。
每时每刻都可能有生命危险,而且嘴恐怖的是事发之前全无预兆,事发之后想躲都来不及。
程处亮这时候已经站到了树上,眺望去时,却见这是一个二进院子的后宅,挨着墙角一侧便就是魏征的书房,透过打开的窗子,正见着魏征手中拿着一卷书籍正在昏暗的灯下看着,全然不知一只带着丝丝寒光的箭矢已经瞄准了他。
“一定要射道案几上,不可伤人!”
“知道了!走你!”
程处默持弓瞄了一阵,而后嘴中轻声一吼,便见箭矢若流行般直直便朝着那窗子射了进去。
众所周知的,箭矢这东西初速很快,所以一旦要用它当做运输工具的话,货物一定要绑的死死的。
但显然,程处亮忽略了这一点。
箭矢带着写好的奏章刚行至一半的时候便就掉了下来,随后轨迹猛然一变,竟是直直便朝着魏征的身躯射了过去。
“啊!”
随着一声惨叫传来,两兄弟近皆是无奈的闭上了双眼,几乎是刹那间,程处亮嗖的一声蹿到地上,程处默亦是吸了一口凉气,跳墙便上了马,威风八面地喊了一声“驾”,两兄弟然后绝尘而去。
“还愣甚!快撤!”
听着程处亮远远传来的声音,韦侍价慢慢吞吞的站起身子,看着那兄弟俩远去的背影,猛然闭上了眼睛,随后两行清泪刷的一声便流了下来。
恰在此时,一个带着一丝悲伤清澈的嗓音,乍然从耳边响起。
“那位叔叔,你知道程府怎么走么?”
……
……
魏征一声惊叫过后,看着手上突然四分五裂的书籍兀自喘息着,汗水眨眼间便就从额头上滑落下来,半晌,转头望去却见一只拇指粗的箭矢便就直勾勾的插在距离自己膝盖三寸远的地方,扑凌凌的颤抖着,像是受了惊吓的,自己的双手。
“父亲?!”
外面传来了儿子担忧的呼叫声,片刻后,一个身穿麻衣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本奏章疾步走了进来。
未等魏征搭话,便就已经看见了落在父亲身侧的那只箭矢,见着父亲身上并无伤口,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
“孩儿这便就去禀报武侯!”
说着正待要走,却是魏征忽然叫住了他。
“罢了,方才听见马蹄既响,相比刺客已然顿逃了,寻那武侯又有何用?”
随后便就看见了少年手中的奏章,疑惑问道:“这是?”
那少年仍旧愤愤,转而跪坐一旁,将奏章放在案几上:“方才在路上看见的。”
这时候魏征一副恍然模样,随后便将奏章拿起,凑在灯下看了看:“这是想叫为父替他伸冤么?”
“科举……”
看着那奏章中的内容,魏征的眼睛突然长大了起来,半晌后才猛地将奏章合上:“叔玉,快去禀报武侯!”
“可是……”
“快去!”
魏叔玉说了一半忽然闭嘴。随后猛然起身朝着门外窜了出去。
魏征复将奏折展开,随后又是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一直到很久之后,这才猛然将奏章合上,恨声骂道:“程家小贼!你好险恶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