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事情分享给他人,悲伤的事情要埋在心底。
程处亮一直将这句话当成是人生信条,当然,信条么,基本上也只是挂在自己嘴边,并且不断提醒自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口号而已。
你见谁拿口号当实事儿干了?
所以做人要认清现实,因为人不可能把心底最真实的一面呈现给别人,毕竟人生到处是坑,你若不活的像一只袋鼠,没准就在那个坑里扑倒了,这样活着虽然累,咱累总比痛强。
韦侍价最近活的越来越像是一只袋鼠了,就连走起路来都是一高一低的。
“方才,韦某都听到了?”
“韦兄,这是在提醒程某杀人灭口么……”
韦侍价闻言呵呵一笑,转身走到茶几前,伸手将那记录着东西的厚厚一沓纸拿起来,随意翻看了一番后,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嗯,原情定过,赦事诛意,故此举利国利民而不罪,科举却以诛氏族而见书。”
程处亮闻言睁眼瞪了他一下,随后闷声道:“说人话!”
“这是条杀人诛心的绝户计!”韦侍价学着程处亮的样子坐在躺椅上,随后轻合着眼,断言到:“三十年内,氏族必将不复如今威望,只是,贤弟可曾想过你自己?此计若诚,你必为众矢之地,须知人心向背,你就便知道你的那些盟友……”措辞了一番,这才轻声笑道:“可堪依靠?”
“你这话在我听来才叫‘可堪一靠’!”程处亮转过头,用十分笃定的语气回答,随后又道:“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利益所致,才是兵锋所指,若有足够的利益,人心向背如何?不堪依靠又如何?”
“那,你究竟如何提供这个利益,前程?钱财?即便你能有足够的利益,但在韦某看来,这计策也不过镜花水月,须知:虎身犹可近,人毒不堪亲……”
程处亮一脸怪异的瞧着韦侍价,很难想象,这人到底经受了一番什么样的打击,才会如此……厌世?
叹了口气,程处亮摇头便到:“初心不改,方得始终,韦兄莫负初心才是……”
“力微休负重,言轻莫劝人,程兄,你如今已在崖侧,自当悬崖勒马!以图生路才是!”
“莺花犹怕春光老,岂可教人枉度春。韦兄,怎知前方非是坦途?”
“若争小可,便失大道。氏族其实能轻易得罪的?程兄切莫自误啊!”
“当时若不登高望,谁信东流海洋深,韦兄,不如还,怎知海深河浅,不登泰山,怎知众山渺小?”
“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程兄便断定勋贵真就荣辱一体,恩怨同修?做事当有余地!”
“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魏征乃仁义之人,自当替我挡了这灾祸,该悬崖勒马的是他才对。”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额,此事与魏大人有甚关系?”
韦侍价愣了半晌,随后才恍然悟,抚掌道:“魏使君重名轻利,为人更是忠直刚毅,你是想先以门神之事替他扬名,待时机成熟,再将此策献上,使君贪恋名望,定会借此计以扬名!好个先扬后抑的毒计!”
瞅瞅这番话,看看这番言论,这话说的简直比郭德纲还损。
程处亮微微撇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了一句名人名言。
他的剑是黑的,他的刀也是黑的,他的心是黑的,他的血是黑的……这孙子被黑化了!
“韦兄何故出此诛心之言?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所行,光明正大,程某这是成全使君刚正名声,我等君子之间的事儿,怎的到了你嘴里却成毒计?”
韦侍价:“……”
没来由的!韦侍价忽然觉得老脸一红,似是在内心深处谴责自己方才言行,实非君子所为,半晌后才讷讷道:“韦某,真想知道处亮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叫你的脸皮如此之厚?”
程处亮板着脸,羞恼之色一闪而过,轻哼了哼骂道:“似你这般喻利小人,休要轻易揣度我等君子!程某问心无愧!”
这语气,这神态,怎叫一个大义凛然!
但此时韦侍价已经深陷黑暗无法自拔,闻言只是连连摇头,半晌才遗憾道:“难道韦某治学多年,却不知似你这等表里不一,不义且贵,搬弄是非、挑拨离间、隔岸观火、落井下石之人才堪称君子?”
程处亮老脸一红,躺在椅子上假寐……
“那位问心无愧得到君子!”
“嗯……”
“魏大人到底怎么招你了,你非要往死里坑他?”
“……”
真想在外面寻个无人之处,最好是柳树下,把韦侍价开膛破肚,然后在肚子里塞满肉丁和香料,然后用荷叶包住,在裹一层厚厚的泥,然后挖一个大坑,将准备好的韦侍价埋入坑内,然后在将柳树点着。
这样不仅解恨,还能叫他永世不能超生。
这么想着,忽然嘴馋了……
……
……
韦侍价看着程处亮将裹满了泥土的鸡肉埋进土里,不知为何的、竟是有了一种休戚与共的悲凉感。
“怎么总觉得你看我的眼神,跟这只鸡是一模一样的?”
程处亮头也不回:“如果你在墨迹,我不介意这么对待你……”
很粗暴的威胁,但却很管用,因为直到叫花鸡出来的时候,韦侍价也没敢在张嘴,直到很久以后,程处亮这才叹了口气。
“我准备入朝堂,有什么话想说么?”
韦侍价微微沉吟了一阵,半晌后才认真道:“年纪太小,资历太浅,若直入中枢,恐不能服众,况且你如今与世家如同水火,入仕之后,便是刀山火海,你可想清楚了。”
程处亮闻言皱眉,随后点头:“既然不能直入中枢,那便只能外放州郡……”重重叹气,眉宇间渐渐浮上几分担忧之色……
看着程处亮一副担心模样,韦侍价呵呵笑了笑,道:“程兄,你在担心前日之事?”
程处亮神色怔忪道:“就怕他们狗急跳墙。”
“大丈夫当顺势而为,如今势在己方,不妨趁势疾行,氏族因名望而存,当日刺杀已是不得已而为之,可一,可二,却不可再三,以后之事,堪为政敌,各凭本事,你生我死,见血光而无刀影。”
程处亮沉思半晌,索然长叹,而后起身拱手,长揖余地。
“韦兄金玉良言,愚弟感激之至。”
“即为卿客,分内之事……”
“你我既称兄弟,又合分主次?日后你我当以兄弟相称,切不可自以为客。”程处亮说着,便对边上程远道:“通知程府上下,日后见韦先生便如见我,自当尊敬。”
韦侍价闻言一愣,而后正色回礼:“价既无郭嘉、贾诩,之才,亦无韩信、诸葛之谋,国士之遇,不敢受之……”
“哦……那就算了……”
韦侍价呆愣原地,主要是心态上一时之间有点扭转不过来,两边不是应该三请三辞矫情一番,然后大呼知己难于的么?这徒然之间的拒绝是肿么回事儿?
“咱家是将门,讲的就是果断干脆,你说你装什么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