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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到南宋

    嘉定十六年,春三月。

    江南三月,早已是花红柳绿,莺歌燕舞的大好时节。只不过,江南三月,也正是细雨霏霏,晴雨转换极快的时节,刚刚还是“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的阳光明媚大好春光,不知不觉间,满眼就突然变得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别让景色。

    而刚刚这场突如其来的细雨天气,只过了一小会,就又蓦然变得艳阳高照,绿树红花交相掩映,大片金黄颜色的油菜花间,成群粉蝶对对翻飞的晴好天气。

    这不,坐在遮盖着蓑草覆盖的粮草车上,紧靠着车上粮朵大半身子钻进蓑草中尽力躲雨的高道乾,身上早上刚换过的素纱圆领袍服和头上的月白幞头,在这一阵细雨中早已变得湿漉漉的,菱纱质地的袍服紧紧贴在身上,让高道乾好生难耐。好在随即阳光明媚,照在潮乎乎袍服上暖洋洋的,这才让高道乾有些沮丧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也才有了心情一边和赶车的汉子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一边欣赏着河堤两旁的景致。

    高道乾所坐的粮车并不是一辆,而是十几辆,是向临安运送粮米的,这一队粮车此刻正走在杨柳轻垂的河堤上。

    宽阔的河堤上,大小车辆穿梭往来,来往乘马、骑驴、挑担、背篓的商客、百姓交错走过,间或还有各式轿子,在头上冒着汗珠的轿夫微微喘息声中间杂其间。

    这河堤下面,绿波荡漾的河水,正是著名的京杭大运河。

    京杭大运河,南起余杭,北至涿郡,全长1797公里,在两千五百多年前的春秋末期就开始建造,最早一段是春秋时期吴国所建的邗沟,引长江水入淮,以后不断向南北发展延伸,隋炀帝时更是大规模扩展整治,才有了这时的模样。

    粮车队的另一面,阡陌纵横黄绿相间的大片农田里绿意盎然,蜂飞蝶舞绿柳成行,一片片池塘、水田,一条条河道、沟渠,亮闪闪镶嵌在充满生机的田野中,好似晶莹剔透的水晶和华美的玉带装点着这秀美江南水乡。结束一天劳作的农夫们,此刻正三三两两肩抗耘荡、耧锄,赶着耕作牛马悠然行走在绿柳阡陌间,更有牵马、骑牛的孩童们,在大人们前后嬉笑玩耍。

    看着这一片好似画卷的娴静田园风光,恍惚间,高道乾仿佛听见了若有若无的笛声远远传来。

    望着那些嬉笑玩耍的孩童,高道乾不禁油然想起宋代诗人雷震的那首《春晚》来。

    “草满池塘水满陂,山衔落日浸寒漪。牧童归去恒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

    其实,比起雷震这首《春晚》,高道乾更喜欢后世一首描写江南微雨时节的诗句。

    “江南三月微雨茫,罗伞叠烟湿幽香。夏日微醺正可人,却傍佳木趁荫凉。霜风清和更初霁,轻蹙峨眉锁朱窗。怜卿一片相思意,犹恐流年拆鸳鸯。”

    高道乾觉得,这首诗描绘的江南微雨时节更加让人浮想联翩,诗意清丽悠远,更贴切描述出江南水乡优雅娴静的氛围。

    只不过,据高道乾所知,这首情景交融意味深远的诗,原是一首英语诗,是后世人据原文译成中文的。能把一首英文诗译成一首令人回肠的古体诗,让高道乾对这个不知名的译者一直甚为佩服。

    想到这些,高道乾不由有了吟诗颂词心思,随口轻轻吟诵起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这是南宋词人李清照的《武陵春春晚》,听着自己随口吟出的这首李词,高道乾不由心中一暗,幽幽叹口长气,默默想起了心事。

    坐在车上的高道乾,并不是宋朝人,而是时下流行穿越大潮中一个不知是幸运还是悲催的穿越者。

    高道乾本是二十一世纪人,一场奇异车祸后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九百来年前南宋一个少年身上。

    前世的高道乾身世很简单,山西大同人,住在大青山下,家乡因为临近草原,半农半牧,幼时时常随着精通中医的外祖父上山采药打猎,再加上家乡尚武,自幼就练得一身好功夫,直到中学时才回到住在河南城里的父母身边。

    高道乾的父亲是有名的厨师,母亲是医生,家境优渥,只是高道乾幼时骑马射猎宽松惯了,初回城里哪里安稳得住,经常惹是生非搞得父母不胜其烦,为了让高道乾那显得过于旺盛的精力有个发泄之处,父母只好把他送进市武术队。

    高道乾在市武术队里可谓如鱼得水,几年下来不仅精熟诸多门派拳脚功夫,而且幼时跟着外公就熟悉骑马射猎,在市队里竟然还练就一手好箭术,甚至还在全省比赛中夺得名次。

    大学毕业后,中文系中国古代文化专业毕业的高道乾,在父母一番运作后,来到一家大型冶金企业工作,从此开始了他自娱自乐庸庸碌碌的好生活。只是天不作美,他这碌碌无为的好生活在他二十八岁时让一场离奇的车祸彻底改变了。

    因为高道乾恢复意识后,很快发现他成功滴穿越了,确切滴说是他的灵魂穿越了,他回到了南宋附身在一个比他足足小了十多岁,在长江中差点淹死的少年身上,或者说是已经淹死然后又活过来了的少年身上。

    高道乾穿越后惊讶地发现,他虽然成功魂穿,可基本上没有对方的记忆,如果说有,他只能感觉到这少年有一股极为强烈的到江南临安的执念。再就是高道乾发现,虽然没有对方清晰完整的记忆,可少年一些本能的习惯这个身体还保留着。

    比如这少年一定读过很多书,而且还会写字,因为前世只会简化字的高道乾,现在见到前世看到就头痛的繁体字不用想就能读出来,拿起笔就能不由自主地把心中所想用一手漂亮的繁体瘦金体书写出来,前世也练过几年书法并小有功底的高道乾见到那字体,更是暗暗赞叹。另外,高道乾还发现,这个时期的汉语虽然字体意思都和后世一样,可语言发音却和后世有着很大区别,只不过他却都能听懂,而且他想要说出口的话,一开口发出的音调也和这个时期人们的语调一样。

    古代文化专业毕业的他自然晓得,几千年来,中国汉语的发音一直在变化,记得他的大学老师曾经说过,如果孔子还活着,现代的任何古汉语专家都会听不懂孔子说话。即便同一个地域的人,如果穿越回千年前,他也会同样听不不懂那个时代的语言。就比如河南人穿越到宋朝开封,这个人就不会听懂宋代开封的语言。那时还有些不相信的高道乾,现在是彻彻底底地相信了。

    再就是高道乾发现,这个少年虽然长的细皮嫩肉,面相也斯斯文文,可却有一副好身体,在这个成年人身高普遍不高于一米七的时代,这个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身高竟然就足有一米七,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估计再过几年身高很可能会有一米八左右。少年不仅长得高大,似乎还曾舞枪弄棒,因为高道乾发现对于枪棒拳脚,这个少年也有一些本能反应。

    还有一个很让高道乾惊讶地事情,他穿越后正泡在冰冷的江水中,就在他手脚身体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被长江南岸一个老渔翁救起,在老渔翁家住了一天将养身体时发现,虽然少年外面穿着粗麻衣物,可内里却穿着织锦小衣,腰间更是围着一个沉淀的织锦腰带,打开时不由直抽冷气,里面竟然是十个黄灿灿的金饼,高道乾粗粗估算,十个金饼应该足有五六斤重。此外还以一块晶莹剔透的雕工精美的玉佩,玉佩的背面刻有道乾两个篆字。身上藏着这么重的东西,难怪淹死在江水中。

    看着这些金子、玉佩还有少年的粗麻外衣,以及少年揣在怀里的几十枚铜钱和两个小银块,高道乾推测,这少年一定是江北金人占据区域,不知家中摊上什么人祸而偷逃往江南的大户人家子弟,一路上为了掩人耳目,扮成寻常人家子弟,又不知为何会掉落江中。最可能的一个可能,就是这个身携巨资的少年被那个江湖中人盯上,在渡江时被人打落水中。

    而那玉佩后面的道乾两字,更让高道乾心中惴惴不安。

    高道乾判断,这块玉佩的主人,也就是这少年,很可能名字就叫道乾,也就是说,是和他同名,只是不知晓是否还是同姓?

    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对于高道乾来说,少年的来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日后要如何活下去。在和老渔翁一番攀谈后,高道乾终于搞清楚,他很悲催地穿越到了南宋嘉定十六年,如果按照原有历史轨迹不出意外的话,在高显这个穿越者的有生之年,也就是五十六年后,南宋将在崖山海战中被残暴蒙元所覆灭。这也是大汉民族第一次被异族彻底灭国,十几万南宋士人随同少帝跳海,领先世界的汉文明,具有强烈抵抗意识和璀璨人文精神、拥有无尽创新理念的汉民族精英们尽丧蒙元之手,此后直至明清,汉文明再也没有重新振作起来。

    百年后,虽然汉人成功复国,可在遭受了骑马民族的重创后,汉人统治者开始变得保守、无视生命价值、抑制商业贸易,面对外辱,大多数人变得麻木且苟且。

    崖山之后,不仅汉民族的国统被颠覆,数千年汉文明的发展积累也被彻底毁坏,这也就是后世所谓,“崖山之后无中国”的由来。

    前世常看穿越文的高显可是清楚,穿越绝无回头路,既然穿越了,那他就再也不可能回到前世,既然如此,那他就必须在这个世上好好活着。

    要想好好活着,就得找一个安稳之处。古文化专业毕业的高道乾自然清楚,现在这个时候可是战争年代,在北方被蒙古人打的没脾气的金国,一肚子怨气没处撒的,三天两头在这长江边上攻掠大宋城池,长江两岸现在就是是非之地,这里是一定不能呆的。

    高道乾前世虽然整天流连于网络穿越文,也喜欢读那些穿越前辈轰轰烈烈创立伟业或者智计百出纵横于官场商界的小说,甚至每每读到精彩处也会偶尔热血澎湃,荡气回肠一番,可他性情一向慵懒,在他看来,做那些事情的穿越前辈都太过辛苦,甚至有时还很危险,搞不好就会掉脑袋。高道乾可不想如此辛苦,更不想好歹穿越了,又悲催地英年早逝,他要找一个安稳地方,好好享受一下南宋的美好生活。

    安稳的地方现在应该是江苏、浙江、福建一带的沿海区域,在那里靠着身上这些钱财,买上几亩地,再讨上几个小妾,成天拥香倚玉。。。。。。

    这样的好生活,只要想想,高道乾就感觉很兴奋。

    可思前想后一番后,说不清是那少年一缕去临安的执念过于坚定的原因,还是高道乾贪图享乐心思作怪,高道乾最后还是觉得,他应该去临安好好安享他的一生。

    蒙古人打过来那还要等几十年呢,大不了那时也陪着背着少帝赵昺的陆秀夫,还有那十来万的大宋精英们跳海投湖罢了。

    打定主意,高道乾对老渔翁千恩万谢一番,便毅然决然地踏上去往临安的道路。

    高道乾原本想着用腰间的金饼好生酬谢老渔翁的救命之恩,可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带着深深的遗憾打消了这个念头。

    出门在外,最忌讳露白,财不外露才是根本之道,因为高道乾知晓这个时期的黄金的价值。

    南宋时期,黄金、白银并不是正式的流通货币,这一时期江浙流通货币只是铜钱。当然,金银还是贵重物品,这个时候一两白银可兑换三贯铜钱,而一两黄金可兑换十两白银。按这个比价,高道乾身上的金子差不多值一千八百多贯,拿出一块金饼就是一百多贯,他一个身在旅途的少年带着如此多的钱财,怎还会安生。

    在来临安的路上,高道乾身上那几十文铜钱很快用光了,无奈之下,在一处大集镇,高道乾谨慎小心滴找了一个店铺,兑换了一块银块,买上几身衣物,这才从又上路。

    路上遇到一队前往临安送粮的车队,高道乾搭上便车,终于省却腿脚之苦。

    “小官人,临安到了。”

    车夫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高道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