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脸色一沉,扫了众人一眼,众人明白,全都闭紧了嘴巴,他这是要考考郓王。
可怜的郓王啥都不知道,要是万一答错了,恐怕就会惹得龙颜不悦。
赵楷意气风发的进殿,他今年刚刚十七岁,长得长身玉立,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他今天被宣进宫心里是有底气的,前几天匿名考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他礼贤下士,交游广阔,素有贤王之名,几乎与朝堂上每一位大臣都有交情,虽然不能影响考官评卷,但是提前知道成绩还是小菜一碟的。
他已经知道自己得了会元,今天入宫,必定又能得到父皇的赞誉,父皇对他欣赏一分,就会对皇兄讨厌一分,将来在立储上也会倾斜他一分。
果然,皇帝脸上带着欣喜之色,道:“皇儿,你来看看这两幅书法孰优孰劣?”
赵楷当即愣住了,他进宫是来领赏的,怎么又变成考试了?
两幅书法孰优孰劣,这可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啊,万一答的结果不合圣心,以前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他偷偷看了看父皇身边的梁师成。
梁师成也不敢多说话,袍袖中的手指暗暗指了指龙书案上那枚印章。
赵楷更懵逼了,硬着头皮上前,首先看到上面那一副,心里便安定了下来。
这幅墨迹未干,那是父皇刚刚书写的啊,他为了迎合圣心,平常私底下也没少练瘦金体,岂能连父皇的字都不认识?一会儿只要好好夸夸这一副就是了,底下那一幅……看不看没什么用了。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的掀开了上面这一幅。
蓦的,他如遭雷击一般,浑身颤抖了一下,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抓住了那张书法,这不正是三年来那个令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之手笔么?
“秀儿!是秀儿!”说这话时,他将那幅书法紧紧贴在胸口,泪流满面,近乎癫狂了。
童贯震撼的同时心里更是疑惑,这位郓王殿下文采风流,说他不认识父皇的字那绝无可能,可是如今皇帝问他两幅孰优孰劣呢,他却将亲笔御书扔在一边,抓起来那一副,郓王殿下素有雄图大志,向来老成持重,如今却为了一幅字而御前失仪,这写字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连陛下和两位王爷都如此看重。
不管是谁写的,自己……貌似捅了大篓子了,那个傻叔叔恐怕早已行动了吧。
赵楷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放下那幅字,跪在龙书案前:“父皇,儿臣知错了。”
赵佶也知道,以儿子的眼力,早已认出这两幅字到底是谁书写,他却依然拿起了那一幅,这说明……他余情未了,便厉声道:“秀儿早已嫁为人妇,你们兄弟谁若敢再起波澜,妄图找寻她的踪迹,朕必将尔等废为庶人,听见了么?”
赵楷跪在地下心如刀割,颤声道:“儿臣……儿臣遵旨,儿臣告退。”
他觉得已经坚持不下去了,要是再在这里没准更失态。
“下去吧。”
赵楷爬起身来,丢了魂儿一样,摇摇晃晃的走出殿外,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童贯不知所措了,写这幅字之人的来头如此之大,以至于郓王失态,皇帝震怒,这已经不是能不能领功的问题,现在是赶紧从这里面脱身才好,要不然牵扯到各位皇子和皇帝,得罪了谁都能把他给灭了。
“陛下,微臣也告退。”
“告知恒州府衙,不可多事。”赵佶厉声道,他想了想,拿起亲手所书的那幅字道:“把这个送去。”
童贯吓得后背早已经湿透了,他本想借着这伪造的御书来邀功的,结果似乎触动了一段似乎皇帝不愿提及的旧事,惹得龙颜大怒。
不过好在皇帝也没有下旨处罚谁,也没有对他斥责,只是命令不要多事,他能尽快从这件事情里脱身,已经是万幸了。
他战战兢兢的拿着梁师成递过来的皇帝御书,感觉那个家伙嘴角带着笑意,明显的在笑话他,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娘的,老子这手掌禁军,已经是威风八面了,还是没在皇帝身边的这个老鬼受赏识啊。
童贯急于要脱身,片刻也不想多耽搁,急匆匆的出殿门,差点儿跟个胖宦官撞个满怀。
一见来人,他心里打了个突儿,脚下加快了步子,赶紧逃。
此人正是梁师成安排在皇城司的首领——梁初。
没走多远就听大殿内“啪”的一声,似乎什么瓷器摔碎了,身后又传来皇帝的咆哮:“大胆恒州府衙,不分青红皂白就敢妄自抓人,传旨……”
童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幸亏老子跑得快,那个……叔叔啊,你自求多福吧。
他下了大殿石阶,赵楷从石柱后面转了出来,冲他深施一礼:“童太尉安好。”
老子可不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郓王在这里等着必然还是跟这件事有关,他只得强自笑道:“殿下也安好。”
赵楷失魂落魄,完全没有平常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请问童太尉,那副书法来自何处?”
“恒州府,”童贯脱口而出,说出来又后悔了,这位王爷不会真的敢抗命吧?
赵楷点点头,神色黯然的回府了。
郓王府是东京汴梁除皇宫外规模最大的建筑,门前车水马龙,来来往往全是等着拜见郓王殿下的官员。
郓王是有名的贤王,深受皇帝赏识,他平常礼贤下士,彬彬有礼,能得他接见的官员仕途上也就一帆风顺,所以天天拜访的人不断。
如今他却躲在书房里,黯然伤神。
边上有个五十来岁老者捻着花白的胡须道:“陛下真的是这么说的?谁若起波澜,就将其被贬为庶人?”
他就是郓王的老师曾夫子。
赵楷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小丫鬟推门进来,端着茶盏轻轻放在了桌上,然后立在一旁伺候。
曾夫子双目半闭,微微一笑道:“那秀儿姑娘对殿下,对定王来说,是否很重要?”
赵楷扶着额头,流下了几滴眼泪,泣道:“这三年来,本王对她日思夜想,夙夜难眠,她……她是唯一令本王揪心的女子,一想到她,这心里就如针扎一般。”
“不行!”他嚯的站了起来:“宁愿被废为庶人,本王也要去恒州府寻她,没有她,本王就算将来身登大位,又有何趣?”
曾夫子脸色一变,冲那小丫鬟怒斥道:“出去!”
那小丫鬟吓得赶紧低头跑出去了。
曾夫子继续道:“殿下怎能说出这样的丧气话?如今皇储之位悬而未决,古之帝王立储无非在立贤与立长之间抉择,定王乃是皇长子,且为已故皇后所生,占了一个长,而殿下您占了一个贤,正在此危急之际,殿下当谨小慎微,小心行事才行,要不然怎能对得起向太后、郑皇后、王贵妃以及满朝文武群臣的殷殷期待?“
赵楷神色黯然了下来,自古帝王立储九成九都会选择嫡长子,能废长立幼立贤子的屈指可数,可是他不服气啊,他与大哥从小一起长大,那个大哥老实木讷,就跟一块木头一样,无论学问还是书画造诣没有一点比得上他,凭什么早出生半年将来就能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大位,让他俯首称臣?
只是,大哥好像也意识到什么都比不过他,故而处处示弱,固守着皇长子的身份,每日朝议之后就躲在王府里一言不发的看鱼,让满朝文武等着想抓把柄的的官员都束手无策,这实在是以退为进的妙招啊。
“皇兄如此下去,自然没有任何错处,父皇即使存有废长立幼之心都无任何借口,本王这番心机恐怕是白费了,还不如去恒州府寻到秀儿,与其长相厮守,终老此生。”
曾夫子眼睛明亮,捻着胡须微笑道:“郓王殿下何必如此?将来您身登大宝,天下什么样的女子寻不到呢?如今定王不犯错,咱们就诱导他犯错,机会这不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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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换工作了啊,这两天在交接,更新不稳定,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