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带了二十骑侍卫,平手泛秀急速回城。未及休整更衣,就径直向本丸而去。
在这个医疗手段低下的时代,生育一事对于母子都是巨大的考验,即便是顺产,夭折的婴儿和因此病逝的孕妇也不鲜见,更何况现在还有早产的危险。
泛秀在能力所及之内给了妻子最好的条件,专门请到两位医师在城中听令,数月来安胎补药从不间断,可是依然出问题了。
病急乱投医,助产妇,医师,乃至驱邪的阴阳师和祈福的和尚都被请到了城中,不过能不能够解决问题,却不敢肯定。虽然人物混杂,不过负责管理的合子和宁宁还算是细心,场面并不算太乱。
平手泛秀一时信不过旁人,只是让宁宁叫来那两个一直在城里做事的医师。
“情况如何?”
看着那两人的神情,便觉得事情不会简单,但是总还是要问清楚才安心。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由年长者上前半步,小心翼翼地答道:
“城主大人,恐怕需要早做准备了……”
早做准备……泛秀脸色愈发阴沉了。
“会有什么问题?”
纵然是刻意耐下性子,声调却也显得十分生硬。
“这个……”那老医师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未出生的公子或小姐,或许难以降生,夫人也可能会有难。”
“究竟出了什么差错?”泛秀稍稍放缓声调。尽管有时候会忍不住,但是迁怒于人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倒不是出了差错,而是夫人一向体虚,又是这个时侯,最易受外邪侵染……”
泛秀点了点头,良久不语。随后又转身向宁宁问道:
“你没有把病情告诉夫人吧!”
“没您的吩咐当然不敢。”
宁宁上前答话,合子则是远远站在一边,垂首不语。这个时候她要是过于热切无疑显得太虚伪,但不做出适当的姿态就更有问题了。
接着泛秀才点了点头,挥手令医师下去,随即大步向前。两边的侍女仆妇见了他铁青的脸色,无不噤若寒蝉。
穿过走廊,就能听到一阵低声呻吟,男人不禁加快了步子,三两下走到卧室里。
阿犬躺在席子上,轻捂着小腹不住地呻吟,额上不断淌出汗珠来。六七个侍女簇拥在旁边,却除了伺候她擦去汗水之外,是束手无策的。
“阿犬,我回来了。”
泛秀快步上前,伸手握住妻子的左腕。
“啊,是殿下。”
阿犬睁开双眼,又竭力抬起头。泛秀连忙揽住她的脖子,让她枕在自己膝上。
“我是不是要……”
“怎么会呢?”泛秀一脸轻松地笑了笑,如今做起这种表情来可谓驾轻就熟,也许骗不过织田信长,但是瞒过怀里这个没什么心机的女人还不算太难,“只不过一点微恙而已。”
“那……您怎么会特地从战场回来呢?”
“噢,合战刚刚结束了,我负责把俘虏和物资运回来。”
泛秀伸手拨开阿犬额上的一缕发丝,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示意不必挂怀。
“可是……”阿犬脸上的忧色未减,“我为什么觉得,您说的不是真的呢?”
泛秀顿时无言。
当女人用直觉判断出真相的时候,男人的理智就无从谈起。
“总之你要好好养病就对了,否则会危害到孩子呢!”
只能用这种话来扯开注意力了。
“……嗯。”
阿犬轻轻应了一句,枕在泛秀腿上,渐渐入睡了。
……
是夜阴云密布,似有倾盆大雨,引而不发。沓挂城上上下下,无人可以入眠安睡。城主夫人病重的消息,虽然没人刻意传播,但还是无人不知了——仅仅除了那位被刻意隐瞒着的夫人。
平手泛秀明知自己在卧室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退出来只会更为担心。想在书房安静地坐一会儿,却根本压不下心来,甚至连前线的战事,也不想关心。
更难的是这一切还不能在人前显露出来。
深夜,看着阿犬入睡过去,方才信步游走,然后就瞧见城侧面的诹访神社还亮着灯,于是唤来负责治安的浅野长吉。
“这是为何?”
泛秀指着那间小神社问到。
“噢,是领民听说夫人病了,特意到神社去祈福。”
泛秀闻言,并没觉得欣喜,反而是皱了皱眉。
“不会有谁刻意组织的吧!这样的讨好我并不喜欢。”
浅野长吉愣了一愣,随即连连摇头。
“并不是这样的,殿下您推行仁政,深得民心,那些人都是心甘情愿地来为夫人祈祷啊!再说要是真有人想用这样的手段来讨好您,一定会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显眼才对啊!”
这个说法倒是有道理,泛秀轻轻点了点头。
所谓的“仁政”,不过是让那些男丁患病或伤残的农家免去一半赋税而已,仅仅于此,却能够换取到如此的民心么?
泛秀心生感慨,让浅野长吉招来几个侍卫,就朝着神社走过去。
悄悄推开侧门,从后面绕进去,目力所及,数十人跪在神像前面,尽皆是孤寡妇孺。
祷念声传入耳中,果然尽是为夫人祈福的。
少顷,有眼尖者认出了城主,纷纷跑出来见礼,其意甚为敬重。
平手泛秀轻叹了一声,摇头道:
“我接任此地城主两年,经历过数次合战,阵亡的男丁并不少,你们难道没有半点怨言吗?”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翁,颤巍巍地起身,回答了他的问题:
“城主老爷啊,我在这里已经活了七十年,生了三个儿子,第一个为以前的老爷战死了,一条命只换了两贯钱,第二个被乱军杀死了,第三个去年才随着您战死。不过您给了十贯钱和十石米,还免了一半的地税,足够我养大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希望他们还能有幸侍奉您这样的好人。”
此言顿时得到共鸣。
“殿下!”浅野长吉突然在耳边进言说,“民气可用啊!如果把这里的孤儿训练成军队,一定是一支劲旅。”
泛秀有些惊讶,对于这个并不算是太有才能的人,能够想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收养孤儿作为军队,也算是乱世常见的习惯,所以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么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是!”浅野长吉下拜领命,又说:“这是殿下您的仁政惠及,将来若是练好了,就叫做‘仁’字备吧!”
泛秀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将来平手家威名赫赫的五字备,就是在此地始创的。不过这个时候,泛秀的心思更多还是在病重的妻子身上。
来到神像前面,躬身施了一礼,默默地念叨着:
“无论是神明佛祖还是仙人,若是怜爱世人,请保佑内子无恙,日后我定然会将仁道普及在世间。”
忽而风声大作。
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而下。
暴雨足足持续了半夜,泛秀席地而坐,与侍卫和百姓们一同呆在神社里。
清晨雨刚刚停下来的时候,突然有个侍女跑过来,说是夫人安然无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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