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去没多久,由丹羽长秀出面,缔结了织田家和东美浓远山七家之间的盟约,信长选了两位亲眷中的女子,分别嫁到岩村城和苗木城,使远山氏成为了织田的侧翼保障。随后是平手汎秀与德川的石川数正经过数月往来,也基本敲定了会盟的思路,只剩下双方的家主确认条款。
明面上织田家从此自然不宜在向东伸手,平手汎秀顿时清闲无比,不过那些三河的关系只是转入暗处,并没有断掉。汎秀也曾试探过,想找一下那个叫做“本多正信”的人。历史上在三河一向一揆中离开松平家的人不少,但是无人能与此君相提并论。然而最终却没什么收获,想来也是理所当然,那人此时尚还落魄,估计没几个人认识。
尾张这边,两个促成结盟的人都获得了封赏——当然丹羽那份要大得多,毕竟前者是无中生有,后者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柴田和佐久间为代表的那批武将,羡慕之余更是摩肩擦掌,日夜盼着清州城发布进攻美浓的召集令,他们也没有等待太久就得偿所愿。到了五月份下旬,斋藤义龙病逝的消息传来,信长立即发起了******,尾张上下除了少数留守外,悉数上阵。据权威人士猜测,进攻的地点将是美浓枢纽的安八郡。而平手汎秀通过后世的一些记忆,依稀判断出,具体作战的位置很可能是在森部村附近。
紧接着,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到访了沓掛城。
“兄长?有何事派人知会一声就可以了,何须亲身来呢?”
汎秀看着面前那惴惴不安的平手久秀,不由得感慨万千。这几年信长看在政秀的面子没有再为难他,不过要说看重那是完全不可能,堪堪保住三千石祖产就不容易了。
现在久秀在弟弟面前只觉得尴尬无比。若以公论,弟弟的实力和地位已经远远凌驾其上,若以私论……这几年下来,还有多少兄弟情谊遗留着呢?
当年百般疏离防范,而今却又求助上门,这份感觉当真是十分难受的。
反倒是他身旁的平手庆次郎——现在叫做平手秀益,却是毫无半点紧张的姿态,只是行了个礼,就大大咧咧地坐下。虽然还年幼,不过倾奇者的风范,已经初露了。
“甚左啊……”
斟酌了半天,平手久秀还是决定厚颜摆出兄长的样子。
“何事呢?”
汎秀和颜悦色地问着。
“今日我来其实是为了庆次郎。”
“噢?”
“是这样。这次受到主公征召而出战,乃是庆次的初阵,所以希望向主公讨个能够立下功绩的位置……”
永禄三年五月十三,信长亲率三千余人,跨过木曾、飞驒二川,在胜村布阵,当日即入侵了西美浓。
平手久秀吞吞吐吐,不过总算是把话说完了,随后就是忐忑不安地看着弟弟。
但凡打起仗来,先锋、次锋这些位置都是要争夺一番的,在东国尤其如此。以平手久秀的地位,还没那个能力在信长面前说得上话。
“嗯……”
汎秀侧首看了庆次一眼,后者虽然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眼中却露出掩盖不了的期待。
“这么说来,出征的人选都选好?”
“不错,我精心挑选了一百二十人,又让一门带了五十人助阵。”
眼看对方有应承的意思,久秀不禁露出喜色。
这对于一向文弱的平手家,还真是不惜血本的大手笔。但是即便如此,汎秀还是忍不住想要泼些冷水。
“初阵的话,还是尽量稳妥一点的好啊!”
久秀却把这个当成了拒绝,顿时黯然起来。
“噢,如果太麻烦的话,也不必勉强……”
庆次倒是十分不满地跳出来,分辨道:
“叔父!您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久秀却连忙拦住他。
“甚左,你别计较……”
汎秀到没有发怒,只是回答说:
“合战乃是危险的事情,并不是武勇过人就可以保证安全的。”
庆次听了这话,倒是冷静下来,走到汎秀面前拜了一拜。
“叔父大人,您六年前的时候,在乱军中讨取林美作;两年前的时候,又深入今川军内部,送出制胜的情报。那时候,您难道忘了,合战是危险的事情么?”
这一番话倒令汎秀哑然。
“你说的不错。身为武人,身逢乱世,本就不该存着什么安居的念头。”汎秀对着这个侄子点了点头,“不过先锋恐怕很难争到,次锋倒是有机会。”印象之中,森部合战织田家虽然没占到什么便宜却也并未吃亏,应该是不具备太高的危险性的。
“那就多谢了!”
平手久秀喜出望外。
而庆次郎也高兴得一跃而起。
汎秀笑了一笑,接着又叫出内眷来见礼。
久秀见了阿犬就颇不自在,更不敢让主家的公主给自己施礼。庆次倒是满不在乎,还跑过去逗弄汎秀的女儿雪千代。
“雪千代小妹妹,我是庆次哥哥,庆次哥哥。”
“叫哥哥啊……”
“哥——哥——”
反复教育却始终失败。雪千代现在才一岁多,已经会叫父母,还能踉踉跄跄地独自行走,不过对于哥哥这个词却十分陌生——在城里并没有人需要她这么称呼。
郁闷不已的庆次干脆扮起鬼脸来,这次倒是见效很快,雪千代顿时哭闹起来,扑到汎秀怀里去。
“殿下啊,这孩子还真是喜欢您呢!”
合子好像还有些嫉妒的意思。看到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喜欢父亲,作为母亲自然是欣慰而又失望的。
汎秀不觉莞尔,伸手把女儿抱在了怀里。阿犬抚着小腹站在身侧,微笑不语,以前的艳羡完全消失不见。
“难道我有这么吓人?”
庆次则是大受打击地摸着鼻子喃喃自语。
一时宾主尽欢,仿佛回到以前毫无隔阂的状况。
只是临走之时,平手久秀却又私下说道:
“甚左啊,并非我不信你,刻意要疏远你,只是有些事情,实在不能让外人知道。”
这话的意思就不甚明了了,汎秀一时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
两天之后,汎秀带着自己的三百人来到清州城,此时大部队还没有集结完毕,不过也有了四五千人的规模。通报之前,先见了几位同僚,特别是在泷川一益面前暗示:庆次论血缘可是你们那边的!接着又找到了丹羽长秀,后者急于还清人情,也是一口应承下来。却不想,所谓的铁杆交情,也就是在这一来二去的人情交换中建立的。最后村井贞胜那里,也通过佐佐成政说上了几句话。
然后才是随着亲侍们到本丸觐见。一眼望去,侧近众里熟人越来越少了,当年共事过的人,现在多半都已经出去独当一面了,刚刚提拔起来的热门人物,是个叫做菅屋長頼的年轻人,才元服没多久。
织田信长十分罕见地穿上了甲胄,正襟危坐迎接家臣,看来是十分慎重了。去年趁着击败今川的胜势企图进军美浓,被病中的斋藤义龙足不出户谈笑间击败,这是信长引以为耻的事情,看来这次是打定主意要挣回来面子了。
足轻大将以上的人差不多来及了,信长拿着刀柄拍了拍桌子,让大家安静下来。
“想必你们也知道了,美浓的斋藤义龙已经过世了,现在正是本家夺取这片基业的最佳时机!”
这副坚毅果决不苟言笑的面目,正是传说中理想的武家领袖,不过在此人身上倒是少见。就连今川大军袭来,他也只是唱着“人间五十年”疯疯癫癫地出阵而已。
东海道第一弓取虽然强大毕竟距离遥远,而斋藤义龙却是真正在各方面都胜过了信长。
论外交,义龙继位不过数年就弄来了“左京大夫”的高官,和“御相伴众”的职役,织田上洛虽然受到礼遇但是实际取得的利益就差多了;
论谋略,斋藤义龙屡次成功煽动了织田家的亲族离反,经常不出一兵一卒就令尾张实力大损。相反美浓却被他经营到铁板一块,难以插针;
论合战,从织田信长救援他岳父开始,到永禄三年的两次试探性进攻,无一不是被对方杀败。只是因为斋藤义龙对于西边的近江国更感兴趣,才没有挥师南下。
而第六天魔王的优点,就在于能够在失败中学习对方的手段为己用。
留给汎秀走神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台上那位终究是不习惯说太多废话的人。信长只是向众人宣布五日后进发,就离开了席位。
可是到这天夜晚,几个重臣又突然被叫到本丸来,收到了立即出阵的命令。
“然而还有一半以上的备队没有到齐啊!”
丹羽长秀反对说。
信长点了点头,却是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
“所以五郎(丹羽长秀)你留下来,与权六(柴田胜家)一起指挥留下来的队伍,集中之后再过来支援,而我亲自带着现在站在这里人作为前锋!”
看来他倒是对偷袭上瘾了。
这时候平手汎秀也发话了:“主公……”
“如果是劝谏就趁早收回去。”
信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不,在下只是想推荐一个人选。”
“噢,是谁?”
“在下的侄子,平手庆次郎秀益,虽然刚刚元服但是武艺却是相当出众。”
泷川一益也立即借口说:“主公,此人乃是我族中泷川益氏之子,过继予平手久秀大人,是个武士的好料子。”
这两个人素来不和睦,所以并不担心外人有什么看法。
信长不置可否,向身后的丹羽长秀和村井贞胜瞟了一眼。
这两个人先前受了汎秀招呼,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坏话。
织田信长扫视了一圈,思索片刻,忽而哈哈大笑。
“难道你甚左有这份心思,那就让他跟在我身边吧!不过要是没什么本事,你们四个可要一起受罚啊。”
跟着这个亲自打前锋的大将,的确是相对安全又容易立功的位置。
“多谢殿下恩准!”
汎秀这份欣喜并不是作伪。
……
永禄四年五月十四日,织田信长趁着美浓给斋藤义龙发丧的时机发兵,又临时改变出阵时间,令斋藤氏猝不及防。其亲领先锋势五千,连渡木曾、飞驒二川,当日就跨入美浓的安八郡。
次日,斋藤家大将长井甲斐守、日比野下野守率军冒着大雨从墨俣一带出兵,进驻到森部。信长只身带着百人上前查看敌情,看到敌军在雨中渡河,士气低落移动缓慢的样子,大笑曰:“此乃天赐!”遂全军进发,顷刻大败敌军,取长井、日比野以下首级一百七十具。而后拒守战略要地墨俣,筑阵吸引敌军来攻,意图以逸待劳。
此战中初阵的平手庆次,独取四人首级,其中包括侍大将日比野清实,令同僚对这个一脸稚嫩的半大孩子既敬且畏,皆曰“鬼童子”。
形势一片大好,沓掛平手家的信使却突然出现在军中,说是怀孕不足八月的阿犬身体不适,可能有早产之虞。汎秀报之信长,后者虽然神色不悦,但还是批准他悄悄回去,只是不得声张影响军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