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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天正石山之乱(上)

    各处一揆平定之后,汎秀和义光开始专注于武家诸法度的施行,换而言之就是想方设法给强力外藩吹毛求疵地挑刺。

    武田胜赖由于一揆已经被减封,日渐谨言慎行。

    岛津义弘和岛津家久的内斗是九州的“工作重点”,不需要怎么煽动就势同水火。然而在高野山隐居的岛津义久棋高一着,他写信把家久叫过来,然后不知道做了什么,令这位心高气傲的四弟忽然死了。

    接着面对“毒杀”的坊间留言,义久声称无辜,要自刃证明清白。

    如果真让他这么一死,岛津家可能就彻底整合起来了。不过平手汎秀也不是易于之人,立刻下令禁止切腹,还说“幽居已经足够时间,请回萨摩去吧”另一方面又派人把家久的儿子保护起来,暗中告诉他“令尊确实是你大伯父害死的”,并且加以扶持。

    这样一来明面上的争端暂时消弭了,岛津义弘一人独大,而岛津义久处处避让,其他小辈则是没有说话的份。但未来的隐忧却是越来越大了。

    西国方面,吉川元春郁郁而终之后,长子元长亦病倒,次子广家掌权。吉川广家与毛利辉元之子秀元不睦,为求自保积极靠近幕府,在参勤时不断换着花样拍马屁,最终得到了“时机成熟时,吉川家以长门一国独立为藩”的私下承诺。

    等于毛利家领地缩减至周防、安艺、备后三国。

    不过前提是,吉川广家能帮忙找到毛利家行为不轨的罪证。

    诸如此类,幕府其实并不需要搞太多的小动作,诸侯们各自内部的矛盾都是不小的,借势即可。

    朝廷那边也很有趣,二条晴良死后,原本被他构成铁盘的体系开始渐渐松动,他的儿子们并无足够的手腕去维持这个体系。于是天正八年15,因为附和三好三人众,授予足利义荣将军之位而被打为叛逆的前任关白近卫前久,终于得到赦免归还京都,其家族也恢复了五摄的地位。

    仅仅两年之后,二条家和近卫家便因为关白之位产生矛盾,令公卿阶层分化为两个阵营。

    彼时天皇年近古稀早已难以理事,无力调解争端,不得不请幕府介入。

    趁此机会,平手汎秀毫不突兀地起草了一份极为简单和宽松的公家及禁中诸法度,实现武家政权对朝廷和皇室的间接管辖,还将女儿京子嫁给皇太孙和仁亲王。

    具体条程可以慢慢改,先把名分站住了才是最要紧的。

    一同构思出台的,其实还有寺社诸法度,但具体的实施过程,有些特别的阻力。

    话说平手幕府初代御台所故去之前,说自己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亲眼见到孙辈”。

    汎秀以前听说类似话题只付之一笑,但面临妻子弥留之际的最后话语,颇以为然,待义光平定各国动乱返回之后,严肃询问是否存在这方面问题,毫不避讳。

    而义光倒是颇觉得尴尬,犹豫半天才说“纱织一直未有所出,所以我要考虑她的心情,也担心未来嫡庶之争的隐忧,这几年并不经常亲近侧室。”

    闻此汎秀颇觉哭笑不得,感叹说“你倒是比你爹更加清醒自制。如今想到,倘若雪千代是男儿,那可不妙”

    义光只当未闻,岔开话题说“过大半年纱织就满二十五了。然后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呆在城里,如果届时仍无动静,就不得不再加考虑了。”

    汎秀点头道“看来我没甚好担心的了。”

    数月后,果然进展并不乐观。

    平手义光开始广纳后宫。

    往日御台所生前曾对织田氏的娘家人说,希望能从亲族中寻觅优秀的女子侍奉义光的,但当时都觉得并无年龄合适的人选,唯有阿市推荐了自己女儿茶茶。如今此事得以兑现,也算是织田家的血脉又引进来了。

    大友氏家老立花道雪随主君上洛时,带了他的独女誾千代一起。义光见之十分欣赏,派井伊秀直为使求娶。得知此女身负传递门户的重任,于是承诺“若贵千金有所诞,即令其继承立花家;若无所出,另择幕府近支良才改姓入嗣。”立花道雪见如此气氛慎重,不敢推托。

    越中大名本多忠胜之女小松,乔装翘家到京都,在大茶会和弓马比赛的场地玩得不亦乐乎,无意与茶茶撞上,都是娇小姐起了冲突,恰好二代目在侧,亲自出场将两人训斥一番。事后本多忠胜顺水推舟“此女顽劣不堪拜托大纳言大人代为管教别送回来了。”

    故事详情番外见,如果我以后有闲心写的话

    如此广撒雨露,挥播甘霖,终于有了一些收获,令人欣慰。

    但正室纱织的地位越发尴尬起来。

    恰逢此时,本愿寺显如满了四十一周岁,掌权整整三十年,对世俗繁冗感到有些倦怠,在其妻公卿三条家贵女出身的如春尼建议下,将一向宗的宗主之位,让给年方二十六的嫡长子教如。

    他们夫妻两个,一僧一尼,带着尚未成年的幼儿,来到次子居住的京都兴正寺,打算在此隐居,安享天年。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方便与朝廷及幕府取得联系,对无所产出的女儿做出无形支援。

    平手义光为了表达重视,亲自向朝廷申请,帮岳父拿到了代表出家人最高阶级的“法印大僧正”尊号,大体相当于正三位官员的地步。又下令允许一向宗在山科地区,重建因“天文法华之乱”而损毁的山科本愿寺,并拨出象征性的钱粮和人手来协助这个工程。

    行动胜于言语,本以为如此便充分展示对于发妻的重视。让内外人等不敢再因为无子之事有所非议。

    却没想到,引发了争端。

    本愿寺显如、如春尼固然乐于见到山科寺院的再次建设,但刚刚继位的本愿寺教如却表达了严重的不满。

    “自莲如上人中兴以来,本宗正统,原在山科,此事世人皆知。困于天文法华之乱,方才迁至石山,而今堪称青出于蓝,气象更胜往昔。倘若重修旧址,则山科、石山究竟何者为先,未免难以抉择,坊官、门徒恐怕要陷入困惑。”

    话是这么说的。

    言下之意,就是担心一向宗将来会被分化瓦解了。可能他从某些渠道,听说了寺社诸法度的事,因而格外有戒心。

    传到显如和如春尼老两口耳朵里,他们倒觉得有理,感到之前确实考虑不周。

    平手义光则是以默然应对。

    纱织少夫人却是勃然大怒了,对父母抱怨道“长兄身为佛门中人,权欲未免过于深重了吧我家夫君是出于好心,才允许在山科延续香火,长兄却以为是在暗中削弱他的力量吗幕府富有四海,拥兵十万,良将无数,倘若想要对付他,何须用此等婉转隐晦的方式呢”

    多年以来,本愿寺显如和如春尼这对僧尼夫妇,堪称是精明果决,能谋善断的统治者。但如今夹在儿子和女儿之间反倒不知所措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不外如是。

    中途也有人试图调解,但本愿寺教如态度坚决,甚至同下间赖廉、愿证寺显忍等人联名签署了“誓书”,达成“无论如何宗派内一定继续以石山为尊”的承诺。

    为此纱织闷闷不乐乃至生出疾病,平手义光护妻心切,不顾面子退了半步,撤回重建山科本愿寺的命令。

    此事方才休止。

    但各方埋下的怨愤之意却是深深沉淀了。

    这段时间,幕府将军平手汎秀却是被内部的弊案牵扯住精力,没工夫过问石山本愿寺之事。

    事情的起因是,“大普请”的负责人之一木下秀长,某日忽然遭到匿名信的举报,涉入严重的贪墨案件当中。

    将军命令长束正家、增田长盛查账、中村一氏、山内一丰配合监督,得出的结论是“虽不能破除贪墨之嫌,但涉及数目低微,并无必要过分关注”。

    但事后石田三成不知道从哪拿到了案件的资料,对上述四人的计算结构和判断做出了质疑,并公开提交了意见。

    结果当着平手汎秀的面,拆出三万贯左右的账目出入。

    然后山内一丰忽然站出来,表示他之前是受了压力才不敢声张,并道出了自己所找到的两个秘密地点。

    在那两个地点,搜查到木下秀长偷偷积攒下来,以他人名义存放的大量金银、票据、铜钱和文物、艺术品,估计总价值在十五万贯以上,明显高出他的正常购买能力。

    至此弊案彻底爆发,纸再也包不住火。

    虽然存在“此人谋取私利的同时工程质量优于平均水平是双赢”这样的说法,但无规矩不成方圆,总要赏罚分明才行。

    木下秀长认罪,仅保留一千石知行作为家禄,判处终身幽禁。长束正家涉嫌包庇,罚俸一半,撤职返乡闭门三年。中村一氏、增田长盛疏忽大意,非为主谋,削去勋禄,降职调岗,在家反省六个月。山内一丰、石田三成破获案件有功,受到知行封赏,并加以提拔重用。

    出了这等大事,后勤官之中,资历最深地位最高的伊奈忠次难辞其咎,自称愧疚深重,请求辞职,到寺院里剃发修行。

    幕府格局因此发生动荡,剩下上层干部里面,本多正信不太管事,细川藤孝资历不足,前田玄以作为出家人不方便站出来这一系列赏罚的,只剩敢于任事的小西行长,其地位权力不免大大加强了。

    等平手汎秀抽出身来,又渐有退隐之意,懒得亲自去询问本愿寺之事,而是委托给年寄众。

    小西行长、前田玄以、山内一丰三人前去,最终也没有个办法,不了了之。还传出小西行长自作主张两面欺瞒引得平手义光不快的传闻,也不知道真假如何。

    总而言之,由于本愿寺教如这个强势亲家的存在,平手汎秀规划的,用于规定和尚言行的寺社诸法度完全是没法推行的,甚至压根就没公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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