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伤的不轻,已经呕出了好几口血来。刚才他脑子有点晕乎,胸前的织锦衣物也被吐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块。
吓得家仆陈七又开始莫名地惊慌,甚至哭了起来。他扶住自家的主人,紧张地看着其剧烈地咳嗽着,用手在后背轻抚。
围在卢俊义身旁的好汉们也是紧张无比,都来关切地相问。却又只能干看着,自顾埋怨自己不会医术。
有的愤懑的咒骂着那无耻的柳元,有的边叹息便来回踱着步子,不时朝这边的挤在一起的好汉堆里张望!
作为受伤者,卢俊义在被柳元击中的瞬间是有些眩晕,但此刻已经完全清醒了,后背的痛感也变得清晰起来,便忍不住在心中哀叹,甚至是有些后悔。
想着自己是太过冲动了,就算是想表现一把,那也不能真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江湖上好汉何其多,少了谁也不能少了自己啊!
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甚么内伤,或者是有什么后遗症。不管这次受的伤如何,都以此为戒吧,以后还是三思后行。能做就做,无愧于心就好了,万不可以身试险。
然而,他在后悔之余却又暗自庆幸。
暗道刚才只是个窝瓜锤,若是寻常的流星锤,估计后背都要被打的稀烂了,怕不是吐血这么简单。
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卢俊义感觉好了些,脑子正在思考刚才那李助说的什么金银之物送给自己的话来。不禁暗道那李助真不是个东西,这都跑路了,还要给自己挖个坑!
看来那厮也是个不愿意吃亏的人啊!
想到了此处,卢俊义强忍着后背传来的阵阵痛感,在身旁的曹正和陈七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又略活动了一下右胳膊。
还好,除了有点疼之外,好像活动并没有甚么大的影响,心中略松了口气。
“员外哥哥,恁感觉还好么?”动问的正是马勥。
刚刚卢俊义起身的刹那脸上连续皱眉动作,都叫他看在了眼里。又回想之前对方的冒险相救,忍不住有些动容。
而一旁的马劲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个刚刚杀气横生的大汉此刻变得有些拘谨,半躬着身子,目光一刻不离地落在自己的救命恩人身上。
看着两人的表情,卢俊义面上挤出些笑容,同时对大伙点头示意。又地在马家兄弟身上轻拍了几下,对众好汉道:“我无妨,兄弟们休要担心!”
鲁智深、苏定等人顿时都长出了一口气,眉头也舒展开来。
卢俊义则前走几步,看着王庆人马远去的方向,把这地方前后发生的事情都在心里梳理了一遍。
想必是这段二接到王庆的指令,带领众位所谓的统军前来迎接李助的师弟杜壆。但实际上段二却只叫酆泰去办正事,他自己却带人四处抢掠钱粮,奸淫良家女子,并且滥杀无辜。
谁想同为强人,却又做人底线不同,酆泰就看不下他的所为。
段二为了清除异己,便暗自写信污蔑酆泰勾结官府,却又被对方发现了,这才引起酆泰反目,愤而揭露段二的丑恶行径。并且将段二等人辛苦得到的那些金银值钱之物都扣在了手里。
而酆泰之所以能够揭露成功,主要是依靠那个老者和几个小娃娃。要不然,那就是死无对证。而老者和娃娃估计就是马家兄弟暗自手下留情的。
话说两头,且说李助临行之时说的那话。
这杜壆酆泰二百多人马,马家兄弟也有一百多人马,现如今都可以说是失去了钱粮来源,从段二手里夺来的钱粮可谓是活命的东西,怎会把与人做了人情?
想必是那个李助也是看出了甚么,有意引起这里好汉为了这批钱粮而反目,倒有些“二桃杀三士”阴谋在里面了。
卢俊义在心中冷笑,这李助想得虽美,却未免天真了点。
只见他道:“杜壆酆泰两位兄弟,适才那李助所言切莫当真,实乃离间之计,卢某这便告辞了!”说着就要强撑着身子离开。
“卢俊义哥哥慢走!”
随着这一声呼喊,卢俊义转脸看去,却见马家兄弟此时将手里枪刀撇在一边,踏步向他走来。
想必是为了感谢刚才的救命之情吧!卢俊义腹诽着。
便撤出被陈七曹正架住的胳膊,转身朝这对兄弟抱拳道:“不知两位兄弟有何见教!”
马勥道:“哥哥义薄云天,却才幸得相救,如天之恩,唯有以死相报。如蒙不弃,愿意此生追随,绝无二心!”言罢拉住马劲一同拜倒在地。
卢俊义闻言心喜,忙将二人扶起道:“两位兄弟不忍滥杀无辜,放过那几个老小,实乃仁义之举,卢某佩服之至。又岂肯愿见被柳元之辈所害?出手相救乃承天之意耳,休要言谢!”
这话听在马家兄弟的耳朵里,又想起之前对卢俊义的无礼,顿觉羞愧不已。所谓施恩不显恩,救命之恩何等珍贵,却成了承天意,卢俊义的形象变得更加伟岸!
马劲忙道:“俺乃粗人,从前只知道天下的富人们只顾坑害乡亲,欺软怕硬,不想今日得遇哥哥这般富贵英豪,还请受我四拜!”
说完兄弟两人都是跪地,拜了四拜!
卢俊义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此前这马劲嚷嚷着要与自己“会会”,原来这人天生对富人有些敌视心理啊。
只见他将两人扶起后道:“如今天下富贵不仁者确实太多了,也无怪兄弟你有那般想法。我也时常自省,所以才会出现在此地。只是我等江湖好汉须义气为先,你等甘愿违抗段二之令救助那几个老小是义,我救你二人也是义,皆仁者大义,非蝇营狗苟之辈为之钱财女人之小义,似段二那些无良滥杀者何义之有?”
一番话说出,大伙虽然都有似懂非懂之嫌,却又都点头称赞。
马勥忙道:“既如此,我兄弟二人日后便跟着哥哥多行大义之事,还望哥哥勿弃!”
卢俊义闻言大喜,身上的痛楚似乎轻了不少,忙道:“求之不得!”
话说这三人言语尽被杜壆酆泰所见所闻,叫他两人也是感慨良多。只见酆泰道:“员外今日所做所说皆令我佩服不已,日前相扰之事烦请恕罪!”
卢俊义笑道:“却才小可着了那柳元的道儿,还多亏了你与杜壆兄弟仗义出手,打跑了那厮们。卢某感谢还来不及,何谈怪罪?”
杜壆道:“适才听恁对义之所解,令我茅塞顿开,又何谈谢字?”
眼见气氛开始变得融洽,卢俊义便有些急不可耐,问杜壆道:“前者听得兄弟不愿去那王庆处,却有何处可去?”
闻言的杜壆想起来刚才马家兄弟与眼前这位员外的对话,顿时有感,便道:“要说去处倒是不少,只是暂时尚未有定论,尊驾莫非有甚指教?”
卢俊义闻言大喜,心道这次真是赚大了。眼前这位超级猛人居然在失去了投王庆军的机会之后还没有确定将去何方,真乃天赐良机也!
就连旁边的许贯忠闻言后也是喜出望外。
这杜壆刚才的施展的武艺招式罕见,威力巨大。想他虽然也曾中得了武状元,但若是和杜壆的武艺相比,却是在心底自叹不如。如今听到这位居然无处可投,顿时有了相邀同来辅佐自己大哥的想法。
便立即道:“如今官家无道,国境不宁。朝中奸臣当道,四周诸如王庆这般的强人四起,百姓生活困苦。我家哥哥有意聚拢天下好汉,做出替天行道的大事,急需似杜兄这般有大本事人入伙,不知意下如何!”
闻言的杜壆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半响。
其实从开始见面到现在,他也一直在观察。想这大名府富豪员外居然出现千里之外之地,并且身边围绕着数位江湖名头响亮的人物,还居然胆敢以区区数人就与王庆七八百人马开战。
这一切都透露着许多的不寻常!
想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接到了李助要请入伙的来信。后便毫不犹豫地散尽家财,带领部分庄客,并从当地招来一些乡勇,匆匆赶去相投。
哪知他是一腔热血带领众人前来,最终却是无比失望。
见到的这些个王庆手下竟然是些连基本良知都是丧失了的人。
正所谓君子和小人不可共存,义士和无道贼寇自然也是无法共处。
至于刚才许贯忠所说的当今官家如何,大宋境内的百姓生活情况如何,乃是大家心里地清楚的事情,无须多话。
现如今家中一应财物悉数变卖干净,身后还有恁地多人马,却做何处去安生?
只见他面色犹豫,心里正在天人交战着!
想着自己与那段二等人不对付时此人便来相援。马家兄弟被那厮暗算时,此人又冒死相救。之前那段所谓大义之谈以及对李助那厮临行的离间之计的识破,如此种种都非寻常人可做到的。
怕不真是如那位所说,此人将来能做甚么大事来?
只见杜壆才长出了一口气后叹道:“好一个替天行道!只不过天下强人虽多,心中有道者又有几人。且如许兄所言,也须有替天行道的依仗才好!”
许贯忠笑了笑,便将“千里赴登州”之事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