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与这大名府两位都监在酒店门前的对话叫这店内的店主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显然,在一般人看来,一个不入流的武职与本州府的兵马都监结怨绝不是明智之举,况且这卢俊义还是一下子得罪了两个都监。可能还要更糟糕,因为听着几个人说话的语气,应该早前就各有怨气才对。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若要是反过来说,一个小小武职敢叫板本州府的两个都监,想必是有所依仗的。因此这店家一下子处于了矛盾之中,他本想这卢俊义得罪了两个都监,必不会有甚好结局。虽然这卢俊义在大名府也很有名气,家中十分富有,但在权利面前谈钱到底还是欠缺了太多。
想到了此处,店家本不想招待卢俊义,最好是好言打发了才好。店家深信他要是如此做了,多半也能在事情传到两位都监耳朵里的时候能落个好来。事与愿违,当他亲眼看到了卢俊义的真容之后却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人绝非是寻常人可比的。店家常年在此做生意,可谓阅人无数,如卢俊义这般形貌气势俱佳的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此时的卢俊义虽然面相上与出走登州之前并无太大改变。但是有句话叫做相由心生,卢俊义此刻手底下加上登云山、二龙山的人马合起来马步军过万,武有杜壆、鲁智深、杨志、苏定等诸多武艺高强的江湖豪杰,文有袁遗、吕将、许贯忠这些知兵大才,且不说造反成功,就是失败的话也可以占据一处山头,做一处响当当的山大王。并且从眼下来看,这一切进展都是挺顺利的,这心境自然不同,有眼力的人看来时所看到的气势当然也是非同凡响。
只见这刚才还想着不接待卢俊义等人的店家这个时候却又堆起了笑脸,是不由自主上前躬身行礼,又请卢俊义等人上楼上隔间里用膳。
这一幕直叫索超大感惊奇,说实在的,如果按照索超自己收入,就是这店家给他的酒菜前打个对折,想来他也是不会主动到这里消费的。但是人在官场,少不得有人吃请,有时候一月也会跟着上官来这里吃上两三次。在他的印象中就是算是团练使、军虞候等人来此时也不见过这店家如此恭敬,他心里真觉得是奇了怪了。
其实索超也是憋了一口气上来的,若是一般的须留拍马之辈看见了卢俊义得罪了本州府的两个都监只怕都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绝不会直直继续跟卢俊义进这店内吃酒,因为这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只不过他是个好面子的人,着实不愿意叫卢俊义给看轻了!
而索超的这个性格也正是卢俊义喜闻乐见的,他也不点破,只是客气地邀请索超上楼。熟料两人刚刚走楼梯跟前,只见几个身披军甲的汉子挡住了几个人的去路。
店家慌忙走上前来对那几个人道:“几位军爷,请给小人一个面子,来我这里的都是本店贵客,切莫在此伤了和气!”
索超一见此景,便在卢俊义的耳边轻声道:“这几个都是那闻达、李成的心腹,乃是各营头的指挥使,此番怕是要寻你晦气的!”
卢俊义一笑道:“提辖放心,卢某从不畏惧这些小鱼小虾,这大名府内真能够寻我晦气的人还真没有几个哩!”
几个指挥使嚷嚷着端酒挡住了卢俊义等人上楼的通道,一个道:“今日我几个便就在楼梯前吃酒,看看甚鸟麒麟能否飞过去!”
一个人道:“兄弟,你说错了,不是鸟麒麟,是叫甚卢麒麟。”
一个又抢道:“你两个都错了,不叫卢麒麟,叫甚卢员外!”
三个一唱一和,旁边的两个人闻说也都是嘻嘻呵呵地附和道:“反正都是四条腿的畜生,没啥分别!”
卢俊义面笑心怒地看着这几个撮鸟在这里喷粪,安慰自己道:“只有本事不济的人才如泼妇一样逞口舌之利!”
索超到底是按捺不住,这几个指挥使他是认识的,简单地概括来说,这几个人都是武功差劲,终日只知道吃喝嫖赌,一到上官面前就只顾溜须拍马的小人。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虽然这卢俊义与这伙人不熟,也与那闻、李两个都监有矛盾,他索超好歹也是这大名府军中名将,虽然只领了一营马军,也不能叫这伙腌臜货欺负道了头上吧。
“诸位莫不是想闹事?”索超面色不善地看这几个指挥使道。
一个起身道:“你他妈的是谁啊?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若不是闻都监保举了你与那周瑾,哪有你做得提辖官的好事,兀自不思报恩,还与这厮搅在一起。”
索超一怒上前揪住这人衣领道:“狗屁,我索超吃今日这碗饭靠的是手里拿杆大斧,要得谁来保举?当初我在这军中做了七八年的牌军也没见得谁来保举,还不是因为老子与那杨志比武打了个平手才叫留守相公抬举我做了个提辖官,老子要报恩也须报留守相公,与你家的闻都监说个鸟?”
被揪住的军官冷笑道:“好好,索提辖如今是靠上了留守相公的这颗大树,难怪不把闻都监和李都监放在眼里。不过提辖要记住了,以后这军中大小事务最好都能送到留守相公的案头才好,否则这都监相公怕少不得叫你好受!”
其余几个也是一哄而来,围住索超就要动手。哪知道几个人刚刚一上来就被卢俊义身后的王崇文快一步上前将一群人拳打脚踢打翻了在地。
“这不好吧?”索超顿时一惊,醒过神来,有些吃不准打翻了这群闻都监心腹的后果会怎样。他想到了家中还有老母妻子诸多口人需要奉养,这要丢了差事也行,但若是吃了官司入了狱,那可就遭了。
卢俊义笑道:“提辖休慌,今日是我请你吃酒,就是天大的干系也须是我替你担着,只管上楼吃酒。”说完卢俊义给了王崇文一个眼神,王崇文对身边一个亲卫吩咐了几句,那亲卫是飞奔而去。
几个闻达手下的指挥使吃了王崇文的一通拳脚,这下子是酒也醒了,胆子也泄了,纷纷是瞪着老大的眼睛朝卢俊义一伙看了看,赶紧一溜烟都跑了。
卢俊义冷笑道:“看着吧,如今咱们大宋境内的军官十之**都是这副德性,莫说收复故地,就是守住现有边疆怕也是不易!”
索超只得是无奈地点点头,也叹了叹气,不知道是在附和卢俊义的话语,还是在思考今日得罪了军中诸位将官的后果。
王崇文一通眼花缭乱的拳脚也让在一旁斡旋的店家变得目瞪口呆。他几乎不相信一个少年能如此轻松地将四五个粗壮的军官打翻在地。再想着这个少年还只是卢俊义的跟班,瞬间在心里对卢俊义的认知又变了变,当下是赶紧请卢俊义和索超上楼上的尊贵雅间坐了,同时又将两人的跟随人员另外安排了一个隔间。
等到两人坐定,索超才苦笑道:“巡检今日之所为只怕会给阁下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卢俊义也笑笑道:“麻烦不会自己走的,即便我今日忍气吞声,只怕这伙人以后也会如今日这般来寻我的晦气!”
索超见说是一愣,他觉得这句“麻烦不会自己走的”似乎隐含着十分精妙的道理,忍不住朝卢俊义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觉的此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威势。
卢俊义见索超愣了愣,便忙安慰道:“提辖放心,如今乃是用人之际,似你这般大才,量那些宵小也须奈何不得,休要因此徒增烦恼!”
索超是精神一振,忙道:“员外此话从何说起?”
卢俊义笑笑,道:“威胜州强人田虎已经发兵磁州、辽州,我大名府即将两面受敌,似索提辖这般武艺高强又善于领兵之人却不是正展雄风之时?”
索超疑惑道:“在下今日未曾听过有此类军报,员外这消息从何处来的?”
卢俊义道:“天下太平,咱们军营里也到处都是一片祥和,此类消息断然难见军报,提辖知道便好,千万莫要叫旁人也知悉了。”
索超思虑了一阵,忽朝卢俊义拱手道:“多谢员外点拨,一直以来在下都对员外敬佩的紧,便请员外莫再呼我甚“提辖”了,索超汗颜的很!”
卢俊义心中一喜,面带笑容道:“如此甚好,我等便以兄弟相称,日后也好在军中能够相互提携!”
索超道:“在下正有此意!”
不多时,酒菜上桌,两人开始执杯把盏,畅谈江湖。
忽然,楼下店家飞奔来报:“不好了,门外来了许多官军将我这酒楼给围住了,说是要捉拿卢员外!”
索超一听,顿时便猜到了几分,怒道:“岂有此理,员外稍歇,容我去看看是哪里来的撮鸟!”说完是抬腿便走。
卢俊义一把揪住索超道:“此事因我而起,我怎可置身事外,兄弟你的心意我权且领了,便请同去会会那厮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