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县知县见到卢俊义前来寻他告假,简单地叙了几句,便准了。卢俊义的借口十分明了,眼下他已经三十多岁却是膝下无子,真乃最大的不孝。因此决定回乡重新翻修祖坟,以期得祖先保佑,好叫他早日再续娇妻,更是能早点诞下一男半女甚的,也为卢家续个香火。
一晃数日,不觉到了六月,天气正热了起来。卢俊义真的命手下的人请来了工匠不紧不慢地翻修着祖坟,因为他的确享受到了卢家的先人带来的诸多富贵,做人不能忘本。当然还有一点便是在急切地等候雷炯的消息。
“哎,若是按照原先的轨迹来说,这个时候那郓城的都头雷横应该是打死了白秀英,开始亡命梁山了吧。也不知道那柴进是不是也照原先轨迹会吃官司上梁山!”卢俊义有的无的在街面上骑马慢慢晃荡着。
他这几日也是闲得慌,便特地寻空到此前为他和卞祥等人打了点钢枪和钢刀的兄弟铁匠铺里去,因为这两人在附近的铁匠之中声名最响,照之前这两人打造的兵器来看也是绝对的名不虚传。今日来此时有意要招揽这两个人去麒麟庄专管兵器打造之事。
走不多时,卢俊义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马而来。待到两厢近了,那人是翻身下马道:“索超拜见卢巡检!”
要说这索超提管一营官军,比之他这个有名无实的魏县巡检强多了,不想到这索超竟然如此客气。于是卢俊义也是立即下马抱拳道:“原来是索提辖,失敬,失敬!”
却说卢俊义向来秉承的思想便是:人敬他一尺,他便敬别人一丈!眼下这大名府内的众多武职见到卢俊义都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唯独每次遇见这索超时,对方确实客气的很。卢俊义暗自猜测这索超之所以如此客气怕是原因有二。
一是当日在校场比武时,梁中书等人的都是一副不怕事情闹大,浑有叫阵前他和索超拼命的意思。不思卢俊义却是在完胜之时对索超网开了一面,索超自然是心中承情,退一步说就算是卢俊义不对他下了杀手,而是断其一臂,或者伤其一腿,那么作为武将来说,这也是不可接受的。
这第二个方面只怕因为这索超也是个好武之人,在感谢卢俊义的同时,想必也有一种对于武艺高强者的仰慕。亦或者是可能处于一种感同身受的愤愤不平,想着以卢俊义这种伸手的人居然只做得了个一县巡检,且这么个芝麻职事还处处受到刁难,名为巡检,手下并无一兵一卒,说出来十个人怕都是气愤不已。
卢俊义见这位方面大耳的汉子一脸真诚模样,便笑道:“今日有幸与提辖相遇,便请移步少叙三杯,不知提辖可赏脸?”
不料索超似乎早就等着这句,便忙道:“卢巡检相请,索超自然却之不恭!”
在卢俊义的记忆中索超其人并无甚明显的劣迹,且这人诨号急先锋,想来与阴险狡诈不太容易沾边。且记忆中此人从前与杨志比武之后不但不曾与之结仇,反而是成了好友,足以说明此人虽然是性子急了些,却也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两人当即是各自将手中的马缰交给身边的跟随,并肩寻一处酒店走去。不多时,来到一处高楼门前,门前好大一个横匾,上书:汇珍楼。
卢俊义一见这楼建的气派,门前三五个下人衣着也甚是整洁,便道:“提辖不弃,便就在此处吃上几杯,如何?”
索超也看见这处楼宇气势不凡,抬头看见了这汇珍楼三个大字,顿时又些迟疑。
卢俊义不觉有些奇怪,又看了看此处门前时衣着锦绣之徒进出频繁,遂道:“提辖莫不是不喜此处嘈杂?”
索超一时尴尬,只得道:“这处也好,巡检请!”
不妨索超身后的两个跟随军士中一个道:“卢巡检莫不是故意要耍弄咱们的恩官?”
瞧见这索超身后的跟班也敢对卢俊义如此不敬,卢俊义身后的几个亲卫和王崇文都面色一变,心火陡升。卢俊义连忙用眼神安抚了手底下人,随即对刚刚说话之人道:“兄弟此话到像是话中有话,我等都是喜好刀枪之人,何不直言之?”
只见刚才说话那人是颇有不屑地道:“此处酒楼在城内乃是一等一的好去处,一桌酒菜少不得十几贯钱。我家恩官月奉不过几十贯,又从不吃空饷,不克扣下属,家中更有高堂老母要养,如何能吃的起这里的饭菜?”
王崇文冷笑道:“我家恩官手底下连个兵也没有,你这话怕是说不到咱们的身上吧?”
索超见自己的下属居然当着卢俊义的面讥讽那些克扣下属饷银,偷吃空饷的军将,顿时虎脸道:“休得如此胡言!”
卢俊义急忙道:“这位兄弟说的好!我卢某人也是痛恨此种军中职役之人。想我大宋万里河山,如今外敌环伺,当今军将却多有徇私谋利者,不顾麾下军士死活,只顾一己享乐,卢某恨不得杀尽此种腌臜货!”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道:“你一个小小巡检,却要杀谁啊?”
卢俊义一看,却不正是那个该死的都监闻达从酒店内出来。索超连忙躬身拜道:“卑职拜见都监相公。”
卢俊义却兀自不动声色,冷笑道:“卑职虽为巡检,但手里也有刀枪,身上也有武艺,如何杀不得人?”
闻达踱步到了卢俊义面前,一幅不屑地道:“魏县巡检司连一个兵丁都无,身为巡检却还有心思来此吃酒,还敢妄谈旁人!”
卢俊义也上前一步,刚好站在闻达的对面,俯视对方道:“如此境地还不是拜托都监所赐,如今我卢俊义倒是落得清闲,不来此处饮酒解闷,难不成还要寻闻都监拼命?”
“放肆!”
随着这一声暴喝,只见这酒店又出来一人,却不正是都监李成。卢俊义笑笑道:“原来两位上官都在啊,看来今天当真是个好日子,如蒙两位都监不弃,不如同吃几杯水酒,如何?”
李成道:“你卢俊义不过区区一县巡检,居然对本府都监无礼,就不怕本官拿了你,治你个不敬上官?”
卢俊义笑道:“李都监这话怕是过了吧,下官好心邀请两位同吃水酒,如何不敬了?莫不是两位上官怕我在这酒水里做了手脚?”
李成、闻达见说都是一时语塞,他两个都没有想到这九尺大汉卢俊义居然还是口舌伶俐之人。想他两个乃是至交,对卢俊义自然是同仇敌忾,本想依得官位的优势压一压卢俊义,不想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见动作,不见力道。
不过闻达只是一瞬间怒上心头,随即是看着卢俊义道:“算了,你虽然也薄有家资,还是留着娶妻生子,为卢家留后吧,省的你担了甚干系,叫这大名府卢家从此断了根!”
卢俊义也不恼,只是把脸从闻达面前挪开,抬腿便进了店,留下背影回道:“下官何能与闻都监相比,那贾氏风姿简直是妙不可言!”
见说的闻达简直一口老血喷出,想他刚才是耻笑卢俊义告假只因卢家无后,不想卢俊义反手就笑话他接了自己的破鞋,闻达是苦笑不得,楞在了当场。
急先锋索超这个时候才有机会上前向闻达、李成行礼,不妨两个都监都是拂袖冷哼一声,甩脸而去,直叫索超也是怄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