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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抱大腿的杨嗣昌

    在蓟州城外拦截皇太极,那是要建立在双方可以一战的基础之上。但精锐如关宁军在关外和金兵野战尚且没有任何优势,这这几万临时拼凑起来的勤王军就更不用说了。

    强行出城拦截,只有一个下场——一战而溃,全军皆没。

    这几万勤王军如果真的被全歼,其罪自然也是此时的最高指挥官袁崇焕背负主要责任。就算不考虑个人荣辱得失,愣是拿着几万勤王军去送死——几万勤王军被一战击溃,这将引起何等巨大的朝野震动,北直隶地面上的官兵还不全被吓破了胆?

    事实证明,即使没有使朝野丧胆的一战,京师本地乃至各路勤王兵也没几个敢打的。

    既然不能野战,守一个蓟州城也用不了这么多兵,数万勤王军聚集在蓟州,战不能战,守不用守,此地军粮压力又骤然剧增,那自然是抓紧派去防守各处城池,以免损失扩大。

    比如山海关,赵率教死了,山海关如果被后金攻克,那后果不堪设想。

    袁崇焕或许想到了皇太极会绕蓟州而过,或许他没想到,这都不重要,因为无论皇太极做出什么选择,袁崇焕都无力与之野战,除非是去送死。

    当发现皇太极绕城而走,袁崇焕选择迅速向河西务行军,这难道错了么?河西务是漕粮重地,皇太极孤身深入,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粮草问题,因此最大的可能就是去进攻河西务夺取粮草,而不是去重兵云集的大明心脏北京城。

    可皇太极偏偏就这么做了……因为金兵不同于关宁军——没有粮食,我可以抢老百姓啊……就像从各地赶来的勤王军一样。

    可作为崇祯全力扶持,要啥给啥的袁崇焕,他显然是没有抢劫老百姓这种觉悟的,脑筋里的本能反应就是先去断其粮草……结果就只能是扑一个空。

    等他再转向赶到北京城下,皇太极还在率部沿途烧杀抢掠,被抢的不止百姓和乡绅商贾,还有皇亲国戚当朝大员们的田产私财甚至是祖坟,这些人自然是满腔悲愤,一场规模空前的舆情正气势汹汹向袁崇焕扑来……这个锅,他背定了!

    如果此时袁崇焕能率领关宁军在北京城下打一场漂亮仗,那他还有救,可是他失去了这个自救的机会。广渠门下关宁军和后金军到底是九千对两千,还是一万对两万,还是二万对十万,既无权威史料证据,网上亦是议论纷纷,仿佛各自都掌握着真理。

    但无论双方兵力多少,到底是大胜还是惨胜,显然这一仗肯定没让崇祯满意,没让京师百姓满意,也没能堵住朝中大臣们的嘴。如果这一仗他打漂亮了,将来被凌迟之时绝不至于让京师百姓恨食其肉。

    于是袁崇焕被捕下狱,本来此时他或许罪不至死,但祖大寿听到自己的上司袁崇焕下狱,即刻提兵跑回了山海关……朝廷召祖大寿不回,还必须得袁崇焕亲笔信才能叫回来……袁崇焕就非死不可了……

    这是大忌……自袁崇焕督师蓟辽以来,可以说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权给权。陕边数镇士兵穷的连裤子都当了,欠饷几十个月都不补发,财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也不曾缺了袁崇焕一个铜子。随后他又咔嚓砍了毛文龙,崇祯也打碎牙往肚子咽,结果竟然是这么个局面……

    我还不能问你的罪了?我把你抓起来,你的部下就能做出弃皇城于不顾的事来。那你袁崇焕要是在关外振臂一呼,是不是关宁军就跟着你反了?

    老袁啊老袁!群臣弹劾你私通皇太极我以前从来都没信过,但现在我得仔细考虑考虑了……

    得罪满朝文武尚可活,但此时百姓恨,乡绅商贾恨、皇亲官宦恨,皇帝亦生疑心,袁崇焕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他都把自己放在了与整个大明对立的位置上——除了关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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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明史小白,何顾当然无法去猜测皇太极的心路历程,也不知道崇祯和袁崇焕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别说他,就连身在霸州的杨嗣昌也不知道,只听说袁督师作战不力,被捕下狱,总兵祖大寿拥关宁军出关。

    “那后金到底来了多少兵?”何顾皱着眉头问道,桌子张开一幅地图,良乡区域有十几个红点,那里便是皇太极扎营所在。

    杨嗣昌道:“建奴兵分数路,难以计清,他们号称十万,据我派出去的探子来报,查实者一两万人。但据其他部队情报,有说五六万者,也有说七八万者,其实数难查。”

    何顾眉头皱的更深:“数量都没办法确定,这何以为战?”

    杨嗣昌指向地图一处:“涿州,此地有涿鹿三卫可为倚仗,纵使遇敌亦进退有余。”

    何顾看了他一眼:“你实话告诉我,这三卫有兵吗?”

    杨嗣昌尴尬道:“纵使兵弱,亦有坚城。”

    何顾无奈的摇了摇头:“行吧,你给我写封介绍信,我去涿州看看。”

    杨嗣昌一愣,忙道:“我与校尉一同前往。”

    何顾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带你去干啥?你明知河南商情复杂,却依然引我入洛建镇,如今进退两难都是拜阁下父子所赐。”

    杨嗣昌顿足道:“校尉,当日在陕州我那些话都白说了?我倍说朝廷官宦与乡绅商贾狼狈为奸,阁下还曾以此反唇相讥,难道都忘了?”

    何顾心中一动,怪不得这孙子当初对自己说那么多官场中事,原来是早就埋下了伏笔……只是自己当时没能想到这么多……

    何顾思忖片刻,心想多一个帮手总不是坏事,他这些家丁看着还行,用来给自己挖挖战壕搬搬砖头也是好的,便道:“也罢,有话先说在前头,若有战果,我会自己上奏朝里。如果你使绊子拦下我的奏表,别怪我临阵倒戈。”

    杨嗣昌愣了愣:“校尉突然看重功勋,这是有意为官了?”

    何顾伸手把地图卷上:“令尊在陕边都要逼得我造反了,你不知道?杨兄,做人还是坦荡点。你的三千家兵,就护在我的辎重右翼吧。”

    杨嗣昌先是脸色讪然,听到他对自己家丁的安排,露出些许为难,道:“我虽有家丁三千,可是却需留下一千护卫府上邻里?”

    这次换何顾纳闷了:“这里离建奴军远着呢,要不要这么小心?”

    杨嗣昌叹息一声:“非为防奴,而为防匪。校尉有所不知,如今天下勤王,然能战者无几,直隶地方又筹粮无措,乃至因战而溃者,因饥而哗者甚众。如今的北直隶,东北有建奴劫掠,西南有溃兵为匪,经此一乱,只怕本地百年积蓄毁于一旦,尽归奴匪之手。”

    何顾愕然,但旋即苦涩一笑——现代社会尚有大发国难财的,何况这封建社会。

    “走吧,抓紧时间,我媳妇还在京师城里困着呢。”

    “啊?敢问是哪一位夫人?莫非是昔日陕州那两位之一?”

    “嗯,嗯?你见过?哎,我说老杨,你这个表情不对啊!”

    “校尉哪里话来!我杨嗣昌岂是那等无耻之人!就冲贵夫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当何顾与杨嗣昌离开霸州北上,太平光景一扫而空,满目疮痍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