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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腹地众生相(1)

    一缕青色天光顺着窗棱照进屋内。

    何顾看看横在自己身上的又白又直的两条长腿,心中顿时涌起了一丝慵懒,人生如此还不够么?还要折腾什么?吕临德说的对呀,游玩几天再干正事又有什么要紧的?

    但随后眼前便浮现出一双双因为饥饿和恐惧而充满呆滞毫无生气的眼睛,这一双双眼睛渐渐蔓延开来,直至整个华夏仿如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之国……

    不能停!

    北方即将大乱,到那时自己只能去和鬼做生意,一旦失去贸易支撑,那用不了多久铁焰镇这一大摊子就会垮掉。

    何顾几乎是咬着牙起来的,这温柔乡的诱惑何其之大,而且自己这腰……真的是酸的要命……

    “顾郎,天才刚亮,再睡一会儿吧。”秦小影见他起床,支起身子说道,声音慵懒软糯。

    正穿裤子的何顾脑门垂下三条黑线,转身道:“顾郎又是什么鬼……”一句话没说完,就看见秦小影趴在花轻凝的胸前看着自己,真正是满床的曲线玲珑有致,勾人的旎迷风光无穷,正是血气方刚年纪的何顾立刻便又有了反应,刚刚穿到一半的裤子又被脱了下来……

    半个时辰以后,何顾端着人参枸杞汤喝的滋滋作响的时候,心中开始了自大婚之后的第一百次发誓——绝不能再沉迷床事……身体真的吃不消了……

    两位小娘子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开始化妆,何顾看着看着不禁有些失神,梳妆台前挂着一面三尺见方的玻璃镜子。玻璃镜子在此时并不算太稀奇的物件,但大多都是巴掌大小,像眼前这么大的可是真真少见。就连见多识广的秦、花二人当时见到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铁焰镇发展起来以后何顾也想过烧玻璃的事,可选拔出的数十匠户折腾了一个多月,银子也没少花,烧出来的玻璃却都是不透明的,至于镜子更是别想。何顾这才知道,网文里抓一把沙子就能烧出玲珑剔透的玻璃那纯粹是文学创作。

    也许自己不应该南下,而是应该去欧洲留学?等到大明朝完蛋,自己再作为资深海归回国来找小燕子和紫薇?不不不,似乎还是南下海南甚至台湾做岛大王更好,到时候只要紧跟世界的铁舰潮流,富贵安逸的一生就算彻底落实了。

    但是这几十万跟着自己讨生活的人怎么办?哎,头疼……

    “别化了,一会儿你们还要出门办事,打扮这么好看干啥。”看着镜子里面越发明艳动人的两个小娘子,何顾的心里忽然一阵烦躁。

    秦小影笑着歪过了头:“怎么,不放心啊?”

    花轻凝也转身轻咬嘴唇看着他:“还不是给你看,出门自然有大帽子兜着。”

    何顾眼前忽然浮现出了平凉和庆阳两府被匪军攻破的画面,如果当时自己也只是城中一个普通富户,眼前这两个小娇娃只怕是早已沦落贼手,而自己更多半早已身首异处……想到这里,他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寒气,手脚顿时一阵冰凉……还是得继续努力啊。

    俩人梳妆完毕就要出门,只有八个女卫让何顾有些不放心,又喊来阿瞬带四个铁虎队员假做百姓护在后面,这才给送出了门去。让她们两个去抛头露面也是无奈之举,大明朝男尊女卑根深蒂固,要是何顾带着她俩去访那些文社,那些书生就会以何顾为主作为交谈对象,肚子里没有半点大明墨水的他,只怕两句话就会被人看出来是个准文盲。

    又过片刻,吕临德带着几个小厮挑着几个食盒过来了。何顾看着那几个做工精美的漆器食盒,心中又是一阵感慨,这要是拿到现代,还不又是妥妥一栋京师学区房。

    随便吃了些吕临德带来的早点,俩人便离开院子奔城东而去。

    抬眼便能看到城市东边有一座高塔,这塔是一座名为宝轮寺的寺塔,吕临德显然早已准备妥当,进的寺门便有两名小头陀带着他们一行人直接来到塔下,开了塔门。

    登塔极望,陕州一地几乎尽收眼底。

    这时还没有三门峡大坝,黄河水虽然因为附近流域多曲折而使得流速稍稍放缓,但水质看上去依然略微发黄。

    陕州城的整体布局极为工整,东南西北差不多都是六七里的宽度,就像是在一块砖头上雕出来一座城池,方方正正的放在了黄河的直角拐道处。

    城市西北两向有黄河流过,东南方向则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河渠,引山涧水穿过东城外的一片居民区,然后从东城墙入,自南城墙出,最后顺南城墙直接汇入黄河,正所谓四面环山,三面环水。

    这条人工开凿的河渠不但提供着陕州城的生活用水,同时也为城外东南方向广袤的农田提供了水力灌溉。

    此时已经开春,满眼都是刚刚萌芽的嫩绿,何顾见惯了陕边荒山高原,现在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是沁人心脾般的清新甘甜。但这喜悦旋很快慢慢沉了下去……

    这里确实是风水宝地,如果自己只是要开个百货公司那自然没什么大碍,可如果要建设一个占地数千亩的综合型产业园商镇……除非是把脚下这座陕州城给了自己,否则周围哪里还有闲地。

    看来只能买地皮了。

    吕临德似乎是看出了何顾的心事,将手指向周围农田:“城外东南方向的耕田十之六七都在本地王姓宗族手里,他家既是本地的乡绅领袖,也是最大的官宦世家;西南方向的耕田则被本地商贾和弘农军城各把持着一半。”

    何顾奇道:“这里还有军城?怎么半个军兵也没看见?”

    吕临德苦笑道:“校尉虽然看不见,可军籍薄上却实实在在有三万名领着饷的兵。”

    何顾当然知道陕州驻有弘农卫,他出发之前也是做过功课的,只是此地毕竟是河南地界,搜集的情报难免流于皮毛。虽然知道大明各卫所普遍有冒领军饷的事情,但万万没想到弘农卫竟然做的如此离谱。

    好奇之下,何顾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来:“弘农卫军备如此败坏,万一朝廷追究下来,会不会牵连到我们,毕竟商镇还是个新鲜事物,朝里此时不究,到那时却被连累如之奈何?”

    吕临德先是摇了摇头,似乎心中有着万般感慨,沉默片刻后才道:“校尉久在陕边,对内地事不甚了解也属正常。容小人仔细道来……西南这片地原本都是军城屯田,这内地城市不比陕边,几百年也不见得打一个仗,将官们便一门心思的搜刮钱财。初时是克扣军饷,后来把兵士克扣的死走逃亡,屯田也就都荒了。屯田荒着将官们又觉得可惜,于是就开始卖地,如今一多半军田已经归了本地商贾。”

    何顾愕然道:“难道就没人管?”

    吕临德冷笑道:“如何管?这并非一时一任之功,经手的将官足有数百人,这个贪一手,那个踩一脚,弘农卫便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何顾又问道:“若是附近闹起山贼流匪,又当如何?”

    吕临德道:“此间太平远胜陕边,偶尔饥民流匪也不过千百之数,指挥将官共有千百家丁驻在城里,足以应付。”

    何顾再问道:“若是朝廷征调兵卒呢?”

    吕临德看了看他,目光似乎别有深意:“便撒些银子去寻些饥民来穿上兵备去凑数。”

    何顾听的心里连连摇头,心想这军城屯田绝对不能碰,崇祯可是历史上著名的勤俭皇帝,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查下来。宗族耕田也最好不要碰,一来东南耕田距离城外的居民区太近,而来宗族大户恐怕会有诸多麻烦。

    思忖片刻,问道:“那百姓私田呢?”

    吕临德答道:“不过十分之一,远不足校尉所用。”说到这,他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虽不足校尉所用,却足以负担朝廷所征陕州全部赋税矣。”

    何顾心里一愣:“何意?还请师爷详解。”

    吕临德道:“乡绅宗族、商贾巨富、官宦世家有的是法子拒税,却独独这些平民百姓只能逆来顺受,毫无反抗之力。”

    何顾听的心里一阵发冷,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难怪大明亡了。百姓所拥之田不过十分之一,却要承受十分之二十的苛捐杂税,已经是在死亡边缘挣扎。再加上边镇军备败坏,内地卫所又都是这副德性,关外还连吃败仗,陕边又是变民四起,这种局面,只怕天纵奇才也难以为继,只差早死和晚死了。

    吕临德忽然道:“校尉此叹,是叹我大明,还是叹的天下百姓?”

    何顾眉毛蓦然一挑,转眼看向了目光深邃如海的吕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