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隔壁开门的声音传来,让他松了口气。
韩锦程开门一看,王安赤着上身,衣裳被他甩在肩膀上,手中拎着一壶酒,正在开门。
韩锦程惊喜道:“安子哥。”
王安二十有五,一身古铜色皮肤,肌肉虬结,显得精壮孔武,最近几年,他一直在老秦头那里做事,老秦头是王安的义父,与驻军警备师有点关系。
王安把衣裳仍在衣架上,提了提酒壶,笑着说道:“锦程你去备点花生,一会儿咱哥俩喝两杯。”
他知道韩锦程看似文弱,但实则为人大气、稳重,酒品不错,只是钱包干瘪,不是逢年过节,不会去酒铺打酒,更别说去买些瓶装好酒了。
星汉市的酒厂不少,在本世纪初期,尤其是西方世界发生战争的时候,趁着各国列强无瑕东顾之际,民营企业大加发展,已经有了近代化、结构多元化的格局。
只可惜,没发展多久,就受到小农经济、外企经济和国营企业经济的压迫和排挤,一度受到了困境,始终没有成为近代中国社会经济的主导形式。
但即便如此,小工厂、小公司却如雨后春笋一般节节升起,星汉市的酒业如今还是以散装白酒为主,少数精品会做成瓶装,贴上牌子。
当然,此时在国内整个行业中,本土的酒类公司几乎已经失去了高档市场。
韩锦程对于王安不时拿回些酒菜心中感激,王母不在家的时候,王安也不会特意回来吃饭,但却总是想着他,给他带回来些东西。
他没有应声,略带着焦急的说道:“安子哥,一会你得陪我去趟新河街。”
王安听到之后,顿时严肃起来。
他连忙问道:“去东街还是西街?出什么事了吗?”
不怪他急切,自从32年北方日本驻屯军多次生事之后,与中国军队屡有摩擦,再加上时局混乱,现如今的夜晚已经不那么繁华,普通百姓一般都不会在晚上出门。
当然,租界除外。
而被誉为‘十里洋场’的大上海,便是夜晚,也灯火通明,这种畸形的殖民地化的异样繁荣,只有那里可以看到,星汉市虽然也是有数的大城市,但也无法与之相比。
韩锦程摇了摇头,没有把具体的事情告诉王安,虽然今天的很多事情已经侧面的证明了胡瑞龙和周长安的身份,但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说出去?
即便是再亲密都不行。
他相信王安会保守秘密,但是他却不想王安太过深入的参与进去。
这也是为了保护王安。
只是陪他出一趟门,即便被发现了,也不算什么,可王安若是知情,一但被秘密部门的人查出来,王安就再也无法脱身了。
韩锦程自己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只是他需要王安的武力,以及为他打掩护,否则,他会自己前去。
自从家中变故,他逃难到星汉市以来,万事他都习惯性的往最坏处去想。
星汉市是国统区,特情人员极多,一但他们被发现,王安只要不知情,凭着王安义父老秦头的关系,是能够把人捞出来的。
感受到韩锦程的坚决,王安释然笑了笑,也没再追问。
正如韩锦程信得过他一样,他也深知韩锦程的秉性,知道对方不会害他,而是真的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王安把酒壶放下,从衣柜中找出了一套黑色的衣服,打算晚上穿这套。
韩锦程见王安打水洗漱,也就退了出去。
他要好好想一想晚上可能发生的情况。
希望,希望一切无事。
在韩锦程退出去后,王安皱了皱眉,他本能的觉得今晚可能会很不寻常。
按照往常,王母若是在家的话,他都会同王母提上一提,王母一个人把他拉扯大,虽是女流之辈,没什么文化,但却极是精明、有主意。
再次,他也可以告诉义父老秦头一声,老秦头年轻的时候在英租界巡捕房做过,后来英租界被收回之后,凭着以前攒下的关系,倒腾紧俏物资,最近几年,身子不如往前,就不再做危险的事情,老秦头与现驻军警备师的军需官是同乡,因着这个联系,两方搭上了线。
王安深知义父的能力和见识,若是韩锦程有需要的地方,他会向义父求个人情。
只是韩锦程既然不想把事情根底告诉他,王安也不会多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衣柜挪开,这是他放置的暗格。
里面有一把手枪和一把袖箭。
手枪是勃朗宁M1900,但不是原版,而是国内军工厂仿造的,去年帮义父做事之后,从警备师在城中的一间仓库拿的,此事只有义父知道。
他当时还拿了十几发子弹,他暗地里放过几枪,在郊外过了手瘾,此时还有八枚子弹。
至于袖箭,这是他从黑市花八块钱买下来的,质地虽然不怎么好,但用作防身却是够用了。
王安拿起包着这两件物事的羊皮,用它反复的擦拭。
王安蹲在墙边,双眼显现精光,最终,他把手枪又包上,放回了原处。
挪好衣柜之后,王安把袖箭绑好,又拿出两把匕首,一把被他绑在脚踝,另一把他准备给韩锦程防身。
世道不好,晚间行走并不安全,必须得小心才行。
华界之中,并不像租界有巡警巡逻,虽然大部分百姓都谨小慎微,但这样的环境恰恰助长了恶势力的滋生,所以治安并不太好。
事到临头,韩锦程已经平静了下来。
临出门的时候,他淡定的接过王安递给他的匕首,将其揣进兜中。
锁好房门之后,韩锦程突然心中一动,止住要开大门的王安,夜晚中,他的眼睛格外的明亮。
韩锦程用手指了指院墙,王安立马就明白,韩锦程不想别人知道他们晚上外出了。
五里墩巷家家户户挨着,虽然都是独门独户,但夜晚较白日要安静许多,一丁点的动静都就能让有心人注意到。
两人麻利的翻过院墙,然后挑墙根阴影处行走,一前一后向新河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