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仕在河堤附近,绕了几趟,可是,没有找到一个战友的身影。
他心里闪过一阵凄惶。
黑乎乎的夜色里,同志们都去哪儿了呢?难道……都阵亡了么?
不,他马上在心里否定了这个设想。这是一群什么样的战士啊,勇猛如虎,意志如钢,敌人能把他们一阵混战全消灭?绝对不能。
可是,四周安静下来,夜风滚过原野,依然不见一个战士的身影。
南宫仕心里闪过几个想法,去野狼谷?回草花湾?或者到核桃峪看看……
他暗自摇了摇头,不,我命令大家到河边来,我再等一等,也许,黑暗的夜色里,大家跑散了,迷路了,呆会,可能会聚过来吧。
我要等着同志们。
南宫仕把马栓在树上,坐在河堤下一个土坎后,静静等待……
雨停了,夜色安静下来。
他不知不觉里睡着了。
…………
一阵寒意袭上来,南宫仕醒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竟然天色麻麻亮,东方已现鱼肚白。扭头望望四周,轻轻的晨雾,飘荡在田野上。
“呀,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早晨的蓝玉河边,寂寥空旷,河水汩汩流淌的声音,单调地响在耳边。昨夜缴获的那匹战马,还拴在旁边的树上。
战友们,依然一个也找不见。
一种孤独感,袭上南宫仕的心头,自从参军以来,他还没有象这样独自一人,找不见队伍。但是,天生倔强顽强的性格,又让他很快摆脱了这种惶惑。
怕什么,失散的同志,早晚都会聚拢起来。
我就不信,县大队会被敌人消灭掉。
我还在,县大队就还在。
他解下战马,在昨晚战斗的这块地面上,走了一圈。
地上,还残留着数处血迹,散乱的子弹壳,好几具残缺不全的死尸。
南宫仕还捡到到了一支手枪,一支马枪,还有不少子弹,这让他非常高兴。
他知道,此地不可久留,等天明以后,敌人会来的。
看来,在这里,是等不到同志们了。他跨上战马,正要向前驰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叫嚷声。
“捉住他,”“抓活的……”
南宫仕吃了一惊,回身观看,只见沿着河提,一溜自行车,正在飞速驰来,河堤上道路平坦,自行车骑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跟前。
“站住,举起手来——”
便衣队!
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南宫仕没有丝毫的犹豫,举起手里的驳壳枪,朝着这些飞驰的自行车,一个扫射。
“叭叭叭,”
“哐当——”头前一辆自行车,摔倒了。
南宫仕飞身上马,用腿一夹马肚,“驾,”催马便走。
身后,自行车上的敌人,也开始射击了,“叭叭,叭叭叭,”一连串枪声,也全是二十响的驳壳枪,子弹象雨点般地从南宫仕身前身后飞过去。
南宫仕把身子伏在马背上,使劲磕打马肚,战马撒开四蹄,飞奔起来,他回身用手枪打着点射,“叭,叭叭,”骑在狂奔的马背上,身体颠簸,无法瞄准,没有打中,那些骑自行车的特务,狂呼乱叫着,拼命追来。
“叭叭叭,”特务们骑在自行车上,手枪也打不准,子弹在空中胡乱穿梭。
此处地势空旷,道路四通八达,南宫仕有些焦躁,他盼望着找个山坡之类的地形,便可摆脱敌人,但是,马匹奔跑了好一阵,尽是平坦宽阔之地。
前面,是一个村庄。
南宫仕毫不犹豫,纵马驰入村内。
他纵身下马,拿下刚刚缴获的那支马枪,伏在一个墙角后面,向后面追来的敌人瞄准。
“叭,”枪声响过,他打倒了一个。一辆自行车,跌倒了。
“叭,”又一枪,没打中。
南宫仕没有焦顺那样的枪法,连打几枪,都打空了。特务们乱吼乱叫着,下了自行车,向村边冲过来。
“叭叭叭,”枪声紧密起来,子弹打在南宫仕隐身的墙角上,土坯墙被打得裂开来,一片尘土,迷了南宫仕的眼睛。
“奶奶的,”南宫仕赶紧用手揉眼睛,同时放下步枪,掏出手枪,闭了眼睛,估摸着大致方向,向前射击。
“叭叭叭,”子弹胡乱飞出去。
“捉活的——”
“活捉南宫仕——”
特务们的叫嚣声,让南宫仕愤怒起来,“奶奶的,有种的就过来,老子看看,你们能不能把我捉住。”
忽然,身后一声战马的嘶鸣。
一颗子弹,击中了战马的屁股,那马吃痛,咴咴一叫,撒开四蹄,向前跑去。
“糟糕,”南宫仕暗叫一声。
但是此时,敌人的枪弹正如雨点般射击过来,他没办法去追马。
正在南宫仕揉眼睛的时候,一颗子弹飞过来,猛地擦着头皮飞过。
南宫仕觉得头被捶了一下,一阵剧痛。
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但是,这一瞬间,他的神志很清醒。不,不能倒下,不能让敌人抓住,他心里发狠,身子一挺又站起来。
血从额头上流下来,糊住了一只眼睛。
一阵头晕目眩,他咬着牙,勉强用手扶着墙。
这时,他听到敌人一阵乱嚷乱叫,“快追,快追,跑了,跑了——”
“南宫仕逃跑了——”
“快,快追。”
敌人要追?他们一定以为,是自己骑马逃跑了。
南宫仕头痛欲裂,睁不开眼睛。
正在他着急的时候,身后忽然伸过一只手来,把他给搀住了。
“快,跟我来。”是一声清脆的女声。
南宫仕一惊,他一把抓住这人的胳膊,闭着眼睛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他看不见拉自己的人是谁,但能想到,一定是一个热心的老乡。他被这人拽着,迅速拐了个弯,跑进一户人家里。
“注意,小心门槛。”
光线一暗,进了一间屋子。
“哎哟,”耳边,又响起另一声苍老的男人说话声,“你……你要干什么啊,怎么什么都往家里弄。”
“舅舅,你别管。”
听声音,救自己的这人,是个年轻的姑娘。
“快,你先洗洗眼睛。”
南宫仕的手,被拉进了个水盆里,南宫仕赶紧撩水冲洗眼睛,冲洗伤口,他的额头上,一阵阵疼痛,但是自己摸了几把,感觉伤口不深,只是子弹擦着骨头飞过,震得脑骨生痛。
还好,只是个擦伤。
水冲洗着伤口,一阵火辣辣地痛。
眼睛,能视物了,盆里的水,一片血红。
“大队长,是我。”
啊?南宫仕大吃一惊,他抬起头来,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姑娘。